连日的蒙蒙细雨,丝丝缕缕缠绵不断,似雾一般,像是挂在这天地之间的一方幕布,屋棱瓦角之上堆积落下的雨水一点一点,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脆脆作响,窗前现下所挂着的一个一方风铃,随风,叮叮当当的敲打着悦耳的歌曲。
“连下了四五天的雨好久晒不着太阳总觉得身上湿湿嗒嗒的,像是能拧出水来。”沈轻舞抱着孩子,与他玩闹着手中的兔子娃娃,边玩儿边说着,望着外头那漫天的细雨,不住的嫌弃着。
“五月里本就是梅雨季,现下这雨还算是好的,等在过些时候,暴雨雷雨的下,那才真是伤透了脑筋,好在京城里头工部的人不敢有所懈怠,四处的地下水渠都疏通的紧,若是换了旁的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还不定怎么着呢。”
“倒也不会,有了去年将军在古北的事做茧子,今年工部的人对排涝一事十分的上心,我倒是听说皇上有意把大爷调到工作任尚书一职,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往后光沈府之中便有两位一品尚书了,就是走出去都觉得脸上有光。”
素心将用来吸收潮气的炭包放置在隐蔽的角落各处,听着沈轻舞的话后,在那儿与之回道,素歌现下则坐着为顾光晔小朋友在缝制着新做的星星的布偶,在旁眼冒金光的无比崇拜着,倒像是她自己得了这一品尚书的殊荣一样,无比雀跃。
主人家风风光光的,就是她们走在大街上去买个胭脂水粉的,也会让人上待上几分,走出去就是比别家的有面儿。
“你们一个个的,出去都给我把尾巴夹紧了些,可别翘上了天,沈家与将军府现下是圣宠优渥,可正因为这圣眷正浓,就会有很多有心人盯着,可如果底下的人不仔细着,传了什么风言风语的话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小事也会变成大事,懂不懂。”
沈轻舞好心,在听得素心与素歌的话语后,开口提醒了他们,就算那天子是自己的亲表兄,可他先是一国的天子,连顾靖风都要注意着一句功高盖主,更何况是她们,她们自然不能脱了顾靖风的后腿。
“奴婢们知道,绝对不会给将军府丢脸,亦或者让人寻到不必要的把柄,奴婢们一定收敛自身,也让底下的人警醒着。”素心与素歌听后,齐声着说道。
到了午后,这雨忽然的越发下的大起来,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下,树上的叶子乱哄哄的摇摆,不大会,天边似被利剑划破一般,道道闪电伴着轰鸣的雷声在天际不住敲打。
豆大的雨珠不住的随着雷声一并落下,哗哗作响,似筛豆子一般的地上渐起无数水花,屋檐之上片刻便落下了一道道的水柱,摇篮之中的顾光晔亦被那雷声吵醒,在那儿惊声哭闹着,乳母赶紧将她抱起,在自己的怀中不住的哄着,哄了好一阵子,这才把小主子给哄住了,这下乳母不敢再将他放入摇篮,只抱在了手里小心的照顾着。
天边道道金光一闪而过,狂风大作,暴雨如注,而在这淅淅莎莎的暴雨声中,伴随而来的是屋顶上传来的“乒铃乓啷”的声响,像是玻璃珠子打在屋檐上的声音,沈轻舞听着声音不对,忙推开门的一角,便看到外头本还开着的石榴花树现下被落下的冰雹现下砸的七零八落,大风卷着树叶,吹的呼呼作响,外头空地上的花盆现下已经磕破碎裂,当真一片狼藉。
而在头顶上,沈轻舞清晰的听到已经有许多的瓦片的碎裂在了头顶,有的甚至直接从屋顶滑落,掉落在地上,狂风卷着冰雹像是要把整个屋顶吹翻了一样,让屋内的人吓得不禁有些心中打颤。
“夫人,这是什么怪天气,怎么还下起了雹子,这么打下去,这房顶会不会受不住。”素心亦显得些慌乱,在那儿轻声与之说道,极小声的,不敢让旁人听见。
“别怕,应该不会有多久的,找点干净的衣衫出来,给晔儿把雨先挡了,要是真有事,冲出去的时候也好来得及。”
沈轻舞自己也是心中没底,安抚着身旁的素心与素歌打算好了最坏的事情,这种恶劣的天,她自己都不曾遇到过,心里亦是慌得厉害,心中只祈祷着,这工部修建的屋顶一定要十分的结实,不然真把房顶打穿了,那可当真有的瞧了。
像沈轻舞心中的祈愿有了效果,在不大会后,这大风大雨的总算是停了下来,天亦是放了晴,尚带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珠子,比之之前的大风大雨,算是十分好的。
在风雨渐停之后,沈轻舞推开门所看到的,是满地尚未消融的冰珠子,大的都有鸡蛋那样大小,而屋顶瓦楞已经被砸的狼藉一片,地上,满地的落叶残枝,差一点院外的那一棵苍松被卷着连根拔起,沈轻舞拍着胸口,总觉得心有余悸。
而在那冰雹停下之后,顾靖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将军府,在看到妻儿安然无恙后,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场冰雹,又是一场无妄之灾,你回来时,城外还好吗?”今日他与宋至一同前往军营巡防,沈轻舞只看着自己家中这般情形,就能够想象外头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果然,顾靖风不禁的长叹了一口气,自城外京郊一路回来,路上的寻常百姓之家,房屋破损已经算是好的,有的人家甚至连半边的墙壁都被吹倒,有的人家更是连屋子都被吹没了,更不用说冰雹落下砸中的那些庄稼地。
地里头的麦子到了成熟的时候,有的甚至已经割了刚刚种下了新的秧苗,这一下子,全砸没了。
“又是不太平的一年!”极端的天气毁的不仅仅只是房屋农舍,毁的有时候是一整个家,一整个国。顾靖风长叹着说着这一句话后,沈轻舞亦跟着一同沉默。
像是印证着顾靖风的话语一样,此后的几天,缠绵不断的雨再不似以往那般淅淅沥沥,一阵一阵的暴雨,下的河水都在此刻暴涨了许多。
被冰雹砸烂的屋舍尚不来及修缮,暴雨便下,不说城外,便是城中多有许多户百姓都要暂避到寺庙善堂这样的地方,躲避老天的无情。
沈轻舞早早的命人将南絮楼里里外外所清空,让出了地方做善堂,赠医施药,开设粥棚,但凡力所能及能做的,都做了。
嫂嫂小宋氏亦是命人在京郊设下了粥棚,有了她们两位做列,京中大小官员的内眷自然不敢有任何的懈怠,一切倒也井然有序,京中内外并无大乱。
皇帝命户部拨出一笔银两用于赈灾,更派宋氏与哥哥沈敬轩带着医药粮草亲赴最为严重的灾区,防止有人假公济私,利用国难发财,皇帝更是给与了最高的特权,一旦发现有人有这种歹心,直接,格杀勿论!
可以想见,皇帝对于这次的赈灾有多重视!
两年之中,每到这种季节总有这样的一次天灾,让京城之中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谣言传的最难听的便数说是天要亡大周这一句。
这样无端端凭空出现的谣言,像是挂起的一阵大风,在百姓之中瞬间吹起一样,引得人心惶惶,谣言始于人心,受制于有心人的鼓动,这样的流言蜚语强制制止不得,放任不管亦是不行,最终,皇帝决定前往天坛祭祀,为百姓祈福!
沈轻舞初初听闻那消息的当口,就觉得眼皮子直跳“这天坛一行,皇上是打算用自己做饵,放长线钓大鱼吧!”在顾靖风上朝回府之后,沈轻舞轻叹着一声为其端上了灶上所备着的早膳,笃定的与之说道。
“你又知道了!”顾靖风不否认也不承认,就这么看着自己面前的饿小娇妻,略有深意的答道。
“这种鼓动人心的流言,显然是争对皇帝有备而来,刚刚受了灾,便有这种话传出,显然是有心人有意而为之,皇帝前去天坛,就是想看一看,到底是谁在背后做了这小人的事情,又或者是说,你们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始作俑者,放任了这流言将沾染的满城风雨,等到了适时该收网的时候,把那些人一网打尽!”
沈轻舞胸有成足的与身旁的男人说话着,在她的认知之中,这样的言论足矣用无数人的鲜血来制止,可皇帝非但没有制止,反而放任了这种流言的扩散,那么他们就是故意的。
“媳妇儿,你当真越来越聪明了,到底是我媳妇儿。”顾靖风将一碗红豆粥三下五除二的灌进了肚子,随后一把将沈轻舞揽进了自己的怀中,头靠在沈轻舞的怀中,舒心的紧闭着眼,不住的拍着马屁。
沈轻舞伸手直点着顾靖风的头,气恼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臭男人,整天的聚在一起没好事,就是不知道这次倒霉的又是哪个傻蛋,简直蠢到可以的,打算利用天灾来搅动人心。”
“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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