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高层例行会议进展不太顺利。
两个派系之间的斗争简直达到了明面化的程度,连表面功夫都懒得维系了。
公事多年的女同事斥责William不经分公司会议讨论,就擅自将提案递交给总部的行为不可理喻。越级汇报,这严重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
面对这些指责,这位盘踞在区域公司多年的地头蛇依然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全然没有被冒犯到的感觉,甚至还十分好心地帮其中一人倒了杯温水。
他手里拿着一把不合时宜的折扇,身上穿着暗红色丝质唐装,起身给人倒水,倒让人有一种在欺负邻居和蔼大爷的错觉。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都是为了公司的发展,有问题,坐下来好好商量,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不值当。”
有人说王明光是笑面虎,他脸上的笑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笑,而是笑里藏刀,能在不经意之间给你致命一击。
沈嘉文冷眼看所有人的表演,等主要角色都演完自己的戏份了之后,才站起来,走到投影仪前,双手撑着办公桌,目光扫视全场,对着众人说:“各位同事,越级汇报这件事……”
她顿了顿,把目光落在了笑眯眯的男人身上,“不是目前的主要矛盾,这个问题我们先搁置争议,日后该怎么走程序,自然会有安排。当务之急,是那份已经递交了总部的提案。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她话音一落,就有人站起来声明反对:“我们公司的主要市场是中低端市场,贸然放弃这片广阔的市场,选择走未知的路是一件很疯狂的事。这个太疯狂了!”
等到几乎所有人都表态了之后,嘉文又把目光转向了仍是满脸笑意的男人,“William,你怎么看?”
男人拿起桌上的折扇,敲了敲桌面,声音洪亮而有激情:“叫我王明光就好,在国内工作,叫William让我挺难受。”
有人出声讽刺:“你还真把这里当成你家了?这是公司的习惯,还顺着你的喜好来,你是太上皇吗?”
“我也认真听了诸位的汇报,也很是认同你们的一些看法。”男人沉吟片刻,折扇轻轻敲击着桌面,“只不过,富贵险中求。公司的近些年的经营状况,各位心里也有数,前两个季度的业绩下滑不少。这说明什么?说明市场饱和了。所以要另外开拓渠道。”
“我认为王总的观点很有道理。”
“附议。”
有人把资料拍到了桌子上,气得满脸通红。
“把所有变量混为一谈,然后粗暴地得出市场饱和的结论,你们的提案不会也是通过这种拍脑袋的方式杜撰出来的吧?王明光,我忍你很久了!别拿你的山头主义来经营公司!”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立场发声,等每个人都说完了,再也
{御圕箼御宅箼導魧蛧阯備苚詀:RοuSんμЩμ(肉圕箼).ㄨγΖ没有力气说话,连对手也懒得看的时候,嘉文拿起激光笔往屏幕上溜了一圈,将近些年的数据,甚至一些少为人知的数据公诸于众,让他们自行判断,最后总结了一下自己的观点。
“现如今提案已首先到了总部,是否出于我们的意见,其实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意义。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更充分的信息再次呈交。至于结果如何……”
她停了下来,目光再次扫视全场,“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一切终将见分晓。”
王明光猛然站起来,“啪”的一声把折扇拍在了桌子上,也大声说道:“说得好!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一切终将见分晓!”
离开会议室,回办公室的路上,助理抱着资料小跑跟上她的长腿,同时问她:“我们有多少胜算?”
向来果决的女人却罕见地犹豫了,沉吟片刻,皱着眉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在一艘船上,身为掌舵者,自然相信自己的判断,然而,行走于茫茫大海中,又有暴风雨惊涛骇浪等不确定性因素,心中对结果却是全然没有把握。
嘉泽这些天都会来公司找她,或许是出于某些幼稚的报复心理,他总是在公司外边乱晃,对着每个往来的人笑眯眯的,甜甜地打招呼“哥哥好姐姐好”,然后又嘴贱地接上一句“嘉文现在还在吗,我想见她了”。
他简直成了这段时间唯一的一抹亮色。
弄得这段时间所有人看嘉文的目光都怪怪的。
一个高大俊朗的青年,天天在外边等待,风雨无阻……要说没什么情况,别人也不信吧?
这莫非是……职场失意情场得意?不少人在心中猜测着。
嘉文已经忙到头昏眼花了,自然没空理会这些人的小心思。
嘉泽看她一脸倦怠,心中不忍,就提议:“姐,我来开车吧。”
女人面露迟疑,“你……行吗?你拿到驾照后就没怎么开过吧?”
“当然行!我是十全十美青年!开车算什么!”嘉泽伸手拍了拍胸脯,同时在心中埋怨,为什么要问他“行不行”这种问题?
无论在哪方面,他都可以啊!
刚拿到天使轮融资的青年开始走上了油腻腻的膨胀之路。
嘉文给他让了位置,自己坐到了副驾驶座。因为太过疲倦,靠在座椅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全然忘记了需要时刻警惕新手上路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还好一路平安。
醒来时就看见身上盖着一件外套,外边是空濛濛的一片,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刷动着。
嘉泽解释:“乍暖还寒的梅雨季节,外边正下着雨,你穿太少了。”他打量了眼她身上的装束,西装里边只有一件湖绿色春衫。
嘉文捂嘴打了个哈欠,把衣服放到膝盖上,“还好,我不觉得冷。”
青年露出了不赞同的色彩,“明天一定要多穿点才能出门。”
嘉文无可无不可应了声,神情却是极度惫懒,不知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看在眼里,只觉得很无奈。
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他总有办法让这个顽固的家伙屈服。
车子停在了一处地方,嘉文往外看去,发现不是自家楼下的车库。
“去哪里?”
“今天我请客,吃外边。”他说着,边从手套箱拿出雨伞,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下了车,帮她把车门拉开,面带微笑迎接她出来。
嘉文仍是一脸懵,今天并没有这个安排。
“走吧?”
“嗯。”
晚餐上,他向她解释了请客的原因。
这是一场庆祝。
对面的青年眉眼中尽是年轻人的意气风发,他兴致勃勃地给她描绘公司未来的图景,他们已经轻松拿到了天使轮,资本的注入让规模膨胀了不止百倍,在可见的未来,他们还会迎来各种资金。
嘉文戳着餐盘中的烤肉,偶尔抬起眼睛看他一眼,微笑着附和一两声。
“走势不错,我等你们上市,手里还是有些钱可以买股票喝口汤的。”
嘉泽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就收起了滔滔不绝的话语,把话题转到了其他方向。
这场庆祝就在这样一种氛围中结束了。
沈嘉泽知道,她在为什么事情感到苦恼,所以对她稍显冷淡的反应不以为意,而是生出了淡淡的担忧和愧疚。
他想和她分享自己的成功和喜悦,就像一个兜里揣着糖果的孩子迫不及待想和最喜爱的人共享,却忽视了她本身面临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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