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即便对方在这里大开杀戒,他们也只有逃跑的份。
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能逃得了。
灰月魔的称号不是涯自己起的,而是江湖上的人给予的。
因为在夜里杀人的涯,那一副混身染着鲜血,灰色长发在月光下随风乱舞的模样,实在让那些幸存者印象太过深刻。
尤其是他的眼神,极度的冷漠,极度的平淡。
如妖魔般,慑人心魂诡异,以至于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染血的长鞭席卷了生命。
涯并没有理会那个问话的队长,而是仍骑着马慢悠悠的朝大门内走去。
才进大门,立刻有两人迎了上来,并客气地将他请进大堂。
而大堂中央,依旧戴着面具的墨溪断,早已懒洋洋的坐在铺着皮草的檀椅上,一头及膝的暗金长发如丝般垂落,让人有种妖娆的错觉。
只是那原本带着玩味的表情,在看到到涯脸上的伤痕时,当场就阴沉了下来。
“怎么弄的?”
墨溪断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涯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形就已到了面前,修长的手指更是不容闪避地直接抚向涯的脸颊。
“……”涯皱了皱眉,拉开了墨溪断的手,对方却顺势用掌心托住了他的后脑,双眼死死的盯着他的伤口,有些严厉的道:“很严重,为什么不上药?”
涯没有表情的抬头看着他,顿了顿,而后出手如闪电,在对方有所动作之前已然将那手扯开:“我来找你谈事,不是来让你管的。”
“……”
墨溪断沉默了,静静的看着涯,双眼深沉得让人无法读懂他在想什么。
随后,他笑了笑,缓缓的后退了几步,道:“请说。”
没有马上回答,涯转身找了位置坐下。
旁边侍女连忙恭谨的端上沏好的茶,不过他并没有理会,而是沉默了一会,才淡淡的道:“听说你们现在紧缺黑钢木。”
黑纲木,一种非常坚固却重量并不沉的木材,造船的上品选择,本身的产量非常的稀少。其中几处来源,更是死死的控制在各大势力手中。
墨溪断点了点头,没否认。
整个人比起以往,沉默了很多。只是双眼,却始终没有从男人的身上离开过半分。
就在他静待男人接下来的话,却愣然的发现对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神了。
那双灰色的眼明明看着他,却没有任何焦距……
“……”墨溪断暗金的瞳孔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挣扎着什么,却又很快压制了下去。只是嘶哑的提醒道:“涯?”
“……”涯将焦距对准他,仿佛还没回神一般静了好一会,才道:“我用三十吨,换你一瓶‘回生。”
看着男人仿佛只剩一些本能的机械摸样,墨溪断过了好久,才缓缓的出声道:“可以。”
“……”而墨溪断的干脆让涯微微愣然,因为按他预计,最少得给墨溪断七十吨木材再加上一些其他的拆料才能换到。不过,既然能这样就换到,那也甚好。“现在就交易吧。”
点了点头,墨溪断转头的对旁边的侍卫吩咐道:“去让唐零把回生拿过来。”
随后,他又看向男人:“还有其他需要么?”
“……”涯摇了摇头。
“你并非给自己用的对么?”沉默了一会,墨溪断忽然问道。
虽没有确切依据,但是墨溪断却还是凭直觉肯定了答案。
涯点了点头,也没否认。这让墨溪断又沉默了好一会,以至于大堂有种死般的寂静,直至药被小心的拿了上来。
随后,两人很顺利的达成了协议。
木材约在五天内送到,而药物则是涯先拿走。
到他们这个地位,因为协议而说出去的承诺,基本都不会违背,所以也不必害怕违约。
当然,交易归交易,敌对的关系并不会应此而改变。
所谓的和平,也仅仅只是短暂的存在于互相索取利益前提下。若之后在战场,谁都不会因此而留手。
涯前脚才离开,唐零后脚已经迫不及待的从屏风后冲了出来,看着墨溪断双眼湿润的大声喊道:“墨哥哥你疯了么!?回生我们自己原本只有三瓶,上次用掉一瓶,现在就两瓶了你怎么能拿它来这样交换?”
回生不是一般的药,它的材料可遇不可求,又是绝佳的保命灵药,怎么能拿来换一些拆料,而且分量还那么少,跟送有什么区别?
何况那个人上次还烧了黑域阁的总部!不光是那些建筑跟其他的重要资料!她的药材也全毁在了那次火灾中。
“下去。”
冰冷得毫无温度的声音,从墨溪断的嘴里缓缓传出。伴随着让人心底发寒的威压,无生息的遍布整个大堂。
“都给我滚。”
“……”唐零伤心又畏惧的看着他,眼泪几乎当场就溢了出来。随后,跟其他人一起,默默退出了大堂。
一时间,宽敞而雅致黑色大堂,仅仅只有墨溪断一个人站着。
过了一会,他忽然猛的一拳打向桌子,单手一横直接将上面的东西尽数扫落。随着器具的破碎声,按着桌子的墨溪断开始剧烈的颤抖双瞳,犹如一头负伤的野兽,呼吸急促而频乱。
焦躁的脑子里,更是反反复复回想着那人毫无光泽的双眼。
像一潭即将干渴的湖水,毫不波澜的死寂。
连他都怀疑他快撑不住了……
那人却像是没有丝毫自觉一样,只机械地犹如平常一般,依旧做着他‘该’做的事情。
仿佛一具只凭本能行走的躯壳,看起来很强大,却分明就要碎了。
可讽刺的时,让那人走到如今的这一步的,却是自己。
他明明知道那人有多在意另一个男人,却还是残忍的用计谋,将他一步步推向绝境……
残忍的剥去他所有的牵挂,用血让他认清其实本没有那么残酷的事实……
可是那人现在的摸样,却让他,怎么都不忍心再继续下去了……
就在刚才,他有好几次,好几次都差点克制不住要将那人狠狠的搂进怀里,再也不要放开。
甚至,怀疑这样到最后,他得到的男人,真的,还是原来的他么…
可是,到了这一步,他却已经停不下了。
只能在男人有要求的时候,补偿一般,尽量的满足。
“严凌枫……”黑暗中,墨溪断嘶哑而低沉的声音,仿佛至地狱深处传来,一字一句,都冷得慑人,沉得惊人:“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最重要的东西,是自己亲手摧毁的……”
他几乎可以肯定的推测出,涯脸上的伤,来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