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见微的电话打来时,赵虞还在睡懒觉。
大概是最近工作太忙人太累,她的睡眠质量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又恰逢周末,便也任凭自己在床上犯懒。
“你还没起床?”听到她声音沙哑,那边的凌见微明显有些惊讶,“还是病了?”
赵虞这才仔细看了看时间,中午十二点多,的确的是太夸张了。
给凌见微拉开门时,她甚至都还没洗漱,形象足够狼狈。
虽然她在电话里说了没生病,他还是第一时间将手探向她额头,确定她没发烧才扬了扬手里的保温饭盒:“我大嫂煲了新的汤。”
他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找她,光是送来的汤应该都有十几种了,赵虞拒绝不了,只能由着他来。
等她从浴室洗漱出来,才发现他在厨房给她做午饭。
“不用了,刚起床没胃口。”
“多少吃一点,不然胃会坏的。”就着她冰箱里的食材,他准备给她做两个清淡的菜,“你先去喝点汤,我很快就好。”
山药菌菇鸡汤,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味道确实很好。
赵虞听凌见微提过,他大哥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院,他那位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学着每天为心上人煲一种汤,没承想到最
后,居然成了他们家里厨艺最好的人。
只是人家厨艺再好,也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怎么可能那么频繁地帮他煲汤?她几乎可以肯定,后面这些汤都是凌见微自己做的,只是他不说,她
也懒得去计较。
“可以吃了。”凌见微抬着两盘热腾腾的菜出来放到餐桌上,又回去给她盛了小半碗米饭,将筷子递给她,“随便吃点。”
赵虞伸手去接筷子,无意间往他袖中一瞥,才发现他手腕上有片红红的痕迹。
下意识就觉得那是烫伤的,她抓住他的手把袖子一掀,仔细看去果然还真是。
“做这个汤弄的?”
凌见微急急忙忙收回手:“不是。”
他根本就不会撒谎。
赵虞起身去给他找药,他又赶紧道:“已经涂过药了,不要紧,过两天就能好。”
赵虞没理,从柜子里找了支药膏递给他:“凌见微……”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很快就打断:“我乐意。”
他不是小孩子,有些话用不着反反复复地说,赵虞便也不再吭声,安静地低头吃饭。
他问她:“这么晚才起床,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有一点。”
他张了张嘴,本是想叫她考虑换份工作,但仔细想了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
以她的履历,自然能找到更轻松多金的工作,她非要去最拼的公司最辛苦的销售部门,不过是想让自己忙一点,不再有时间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他又有什么资格阻止?
“别太拼了,注意身体。”
不仅是凌见微这样说,商陆和薛湛,还有薛子昂也都这样跟她说过,只是她没怎么放在心上,每天还是到处跑单子各种忙碌,到最后还真把自己折
腾病了。
这天下了班,她依旧觉得一阵阵发冷,烧还没退,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她不敢开车,只能叫了辆网约车去医院。
结果手机上显示两三分钟的路程,她在公司门口等了近十分钟也没等到。
下班高峰期路上拥堵,网约车赶不过来,出租车也拦不到,她正准备走一段路去坐公交,一辆熟悉的车却停在了她面前。
惊讶地看着里面的人,她问:“你怎么在这?”
“上车吧,我送你。”纪随帮她打开车门,看着她精神萎靡的样子,问道,“病了?”
这地方不能停太久的车,赵虞也实在有些撑不住,只能坐进副驾,无力地朝他点了点头。
纪随倾身帮她系好安全带,顺势摸了摸她额头,烫得有些吓人。
“发烧怎么不早点去医院?”
“吃过退烧药了,有个客户来公司找我,走不开。”她倒没有脆弱到生个病就哭的地步,偏偏脸上发热眼睛更热,一不小心眼泪就往外冒。
纪随到红绿灯路口调头:“送你去医院。”
“多谢。”她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在这?”
他上班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回家也不顺路,好像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也没瞒她:“有空的时候就会来这边转转。”
为了看她。
赵虞靠着椅背嗤嗤地笑了两声,一个是这样,两个是这样,三个四个也都是这样,感觉她出门都不用怕遇到坏人了,反正经常会有人来找她,也经
常有人偷偷跟着她。HàīTànɡSんцωц(海棠書楃)點℃┿o┿Μ
头有些疼,她也不想去认真思考这些问题,干脆闭上眼休息。
纪随转头看了看她,伸手开了空调将温度调高些,继续认真开车。
就只是普通感冒,吃了退烧药再输个液就行,医生不让回去输液,她只能乖乖在医院待着。
看她没什么睡意,纪随便和她随意聊着:“这份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挺有挑战的。”
“昨天就感冒了,他们不知道么?”
这个“他们”,也不知他具体指的是几个人,不过那几个男人虽然经常都会来找她,但也不可能时刻都在她身边。
她答:“都忙。”
末了又问:“你呢?新工作应该挺满意的?”
他笑笑:“挺好的,反正是我擅长的事。”
赵虞抬眸看着他:“抱歉。”
虽说他从没把自己当什么富家子,但他自小生长的环境确实极其优越,先前在部队一直都是佼佼者,在斓玺至少也是董事长助理的职务,而且还是
公司的股东,如今却在射击俱乐部给人当教练,这种落差实在是大了些。
他摇头:“与你无关,就算没有你,我或许……也会走到这一步。”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是下车时他脱下让她穿上的,看着她插了针管的右手,他又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出了输液室,过了会儿便拿着个暖手袋进
来,拉过她输液的手小心翼翼地帮她焐着。
赵虞大概明白他的心思,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声道了句谢。
没过多久他又出去了一趟,这次是给她带了吃的回来。
赵虞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但右手输着液不方便夹菜,他便直接一勺一勺地喂她,恍惚间倒又似乎回到了当初两人交往的时
候。
输完了液,她的烧也基本退了,他送她回去,直接把车开去地下停车场,又陪着她上楼。
赵虞以为他要看着她进了门才走,谁知他却破天荒地主动跟着她进去,有些不自然地道:“我怕你晚上又发烧。”
这意思很明显了,他要留下来照顾她,而且都不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反而像是在通知她这个决定。
赵虞浑身提不上劲,便也随他去,进浴室匆匆洗漱完就回卧室休息,想了想又给他送床被子出去。
除了被子,她还顺手拿了套他之前留在这里的睡衣,见到熟悉的衣服,他愣了愣,定定看着她:“我们……”
我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像从前那样一直走下去吗?他想问这句,可话到嘴边便知道有多天真可笑。
他接过衣服,朝她笑笑:“晚安。”
因为不舒服,赵虞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间总感觉有只手搭上了她额头,但眼皮太沉她完全睁不开眼,只能感知到那只手从她额头移开后,又帮
她盖好了被子。
一夜之间,似乎这样重复了好几次,她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直到天开始亮时,她艰难地睁开眼,刚好迎上一双幽深的眸子。
纪随的手还贴在她额头上,见她突然醒来,整个人都惊了一下,又匆忙将手撤开,低声道:“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她是感觉好多了,但他这样子一看就是没怎么睡过。
“我没事了,你去睡会儿吧。”
看着她干燥的唇瓣,他问:“想喝水吗?”
也不等她回答,他就折身出去,很快抬着杯温水进来,将她从床上搀起,慢慢喂着她喝水。
赵虞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个易碎的瓷娃娃,随时随地都被小心翼翼地对待着。
不仅是生病的此刻,也不仅是纪随一个人,无论是商陆还是薛湛,或是凌见微和薛子昂,也全都如此,和她说话时如履薄冰,照顾她时耐心谨慎,
温柔体贴。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一群人,在她面前却都化作了同一副模样,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一个字,很深刻,也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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