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迎着曹苗的眼神,沉下了脸。
“这不是玩闹的时候顾谭被免,辅国将军遇袭,会被解读成对吴郡世家的攻击,如果解烦营不能查出真相,后果不堪设想。解烦营首当其冲,我和大虎都难辞其咎,届时也没人会保护你。”
她伸手一指在远处游弋的战船,沉声道“你身手再好,能当得几十人、几百人”
曹苗摸摸鼻子,叹了一口气。“大意了。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来武昌。”
孙夫人努努嘴,哭笑不得。她转过头。“说吧,有什么计划”
“不急。”曹苗回到案前,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回到孙夫人面前,将茶杯递了过去。孙夫人有点迟疑,却还是拗不过曹苗,接过茶杯,浅浅的呷了一口,随即眉梢轻挑。
“这茶是哪来的滋味很厚。”
“舫中新进的蜀茶,我挑了一些,留给你的。”
孙夫人“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伏在窗沿,浅浅的呷着,只是眼神渐渐缓和。曹苗谈笑自若,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累吗”
孙夫人沉吟了片刻,漫不经心的说道“还行。”
“我帮你按按”
孙夫人不说话。曹苗放下杯子,走到孙夫人身后,双手搭在孙夫人的肩上。孙夫人的身体紧了一下,又慢慢放松下来。曹苗按了两下,她就忍不住笑了一声。
“无事献殷勤,准没好心。说吧,又打什么坏主意”
“我有一个想法。”曹苗故作神秘的说道。
“别提你那想法,纯属胡闹。”想起曹苗上次说要拥立孙鲁班为嗣君的疯话,孙夫人忍不住啐了一口,顿了顿,又道“连大虎都觉得你是胡说八道。”
曹苗哈哈大笑。“你跟她讲了”
“顺口说了一下。”
“还说了些什么”
孙夫人喝着茶,一言不发。曹苗见状,自觉的扯开了话题。
“我说的想法和大虎无关。我在想,既然辅国将军遇袭这件事不可避免的会被人和顾谭被免联系在一起,会不会是他刻意为之你我都知道,顾谭被免,并非有人陷害他,而是他自己轻浮,不能胜任。现在有人避重就轻,故意说成是江东系与淮泗系之争,辅国将军会不会借势而为”
孙夫人微微颌首。“我也想过这种可能,只是没有证据。”
“政治和查案不一样,有时候并不需要证据。他们说顾谭被免是派系之争,又何尝有证据”
“那你的意思呢”
“辅国将军是顾全大局的人吗”
孙夫人思索片刻。“他倒是不至于因私废公,别人就不好说了。”她转过身来,看着曹苗。“你肯定不是袭击他的不是曹纂”
“我只是提醒你,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曹纂有足够的动机,嫌疑很大,却不是唯一的可能。所以,你们不要一遇到这种事就来怀疑我。冤枉了我是小事,限住了自己的思路,却是致命的。”
“没人想怀疑你。”孙夫人哼了一声。“曹纂出现在西施舫是事实。”
“你确定”曹苗的手停住了,声音也变得不安起来。
“确定。”孙夫人一动不动。“不止一个人见过他。”
曹苗倒吸了一口冷气,收回双手,不安的搓着。孙夫人微微侧头,打量着曹苗的一举一动。曹苗心神不宁,根本没注意她,在屋里来回走动着,神情惶惶。
“怎么了”孙夫人的声音也不安起来。
曹苗脸色苍白。“曹纂会不会是来杀我的”
“为什么要杀你你虽归义,却没有背叛魏国。”
“你们是这么说的吗”曹苗叫了起来,声音尖细。“仙人传授的明明是八极拳,你们偏说是吴拳。这话传到洛阳,陛下会怎么想再说了,这还是我知道的谣言,我不知道的还有多少谁知道你们是怎么说的”他突然一愣。“刘辰不会真是校事吧”
孙夫人也愣了一下。“你是说,刘辰有可能是潜伏在你身边的暗探,是他将消息传了回去,魏帝误以为你叛国,所以派曹纂来杀你”
曹苗不安地连连点头。
孙夫人沉吟良久,觉得曹苗的担心并非全无道理。为了将曹苗留在江东,吴国间谍在洛阳散布谣言是很正常的事,有不少还是她亲自安排的。如果曹叡信了,派曹纂来刺杀曹苗就顺理成章了。
如此一来,的确可以解释曹纂出现在西施舫的动机。
如果这是真的,曹纂离开阳新一带就不一定是为了陆逊,也许只是一个巧合,甚至可能是陆逊将计就计。他从某人口中得到了曹纂潜伏武昌的消息,自己设计了一场伏击,嫁祸于曹纂,逼解烦营去追捕曹纂。
以陆逊的心机,这种手段信手拈来。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复杂了。如何厘清头绪,找出真相,很考验解烦营的实力。
“我们可以试试。”孙夫人说道“只是你要冒些险。”
曹苗看向孙夫人,眼神不安。“你要拿我当饵,诱曹纂现身”
“放心,我能保证你的安全。”孙夫人走了过来,拍拍曹苗的脸,随即又觉得不合适,连忙收回了手。“在阳新、下雉打了那么久,曹纂有多少手段,我一清二楚。只要他敢来,我就能抓住他,万无一失。”
曹苗瞅瞅孙夫人,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好吧,我就信你一回。什么时候行动”
“别急,等我准备一下。”孙夫人眼神凝重起来。“曹纂可能有重弩,我们不能不防。我去找两套重铠,以防万一。”她咂了咂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可惜,我们还打造不出蜀军那样的精铠。”
曹苗看得真切,知道她对诸葛亮的恐惧症又发作了,适时的拱了拱火。“你没安排人去成都吗”
孙夫人苦笑。她当然安排了人,可是诸葛亮看守得紧,吴国的间谋不仅没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反倒折损了不少。只不过这些是吴国的机密,她不可能告诉曹苗。
“你不用担心,我去想办法,绝不让你受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