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叫黑石,黑色的黑,一石粮食的石,秦国“冀”地人。
“冀”地在哪
额一想起来,也是嘎达马西。
为莫谝闲传
额是打了败仗的哈怂,先被买去了“吕”跟了一个叫梁挈的主人。
后来
额克里马擦,被新的主人买咯。
跟新主人已经有三个年头。
做事克里马擦得了赏赐,免了奴籍。
现在,额有田有屋,缺只缺能生个蕞娃的婆姨。
快啦
只要额做事克里马擦,主人不能忘了额的忠心,一定能给额分个婆姨。
黑石来自秦地,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他十三岁被贵族征召成为民伕,上战场连武器都没有摸一下,大军败后被俘。
因为擅长放牧,他先被梁挈给买了去,后来转手到了吕武的手里。
别人都不相信吕武会释放卖力干活的奴隶。
黑石其实也不信,只是习惯了努力干活,成为第二批被释放的奴隶。
三年过去了,成为“民”的他日子过得还不错。
“骑”黑石喊住了一人,说道“去看释奴”
今天又是老吕家释放奴隶的日子。
其实,每一年都有这么一件事情,每次会多或少会有一批奴隶得到释放。
“黑石”骑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有着一双罗圈腿,憨笑着说“喜欢看那场面。”
光从名字也能品出骑有什么专长。
他之前其实连个名号都没有,后来因为擅长骑马,得了一个单字“骑”的名。
对了,他是个狄人,两年前解除奴隶身份,后来连续两次被征召成为辅兵,有跟随斥候出去打下手的履历。
现在几乎没有民族观念,讲的是认同哪个老大,自己就是个什么成份。
简单的说,是古代版的意识形态。
“你好命”黑石十分羡慕地说道“听说主在找善骑的人,你会被选上吧”
骑当然知道这个消息。
他去看释放奴隶,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同样善于骑马的人被释放,来确定传言是不是真的。
“额也善骑。”黑石有些不甘心地说“要是额也能被选上,能优先分配到婆姨的吧”
不就是因为有相近的“属性”,两个人才有共同语言,能够成为朋友的嘛。
老吕家需要在奴隶中寻找善于骑马的人,主要是因为晋人玩的是徒步,秦人和狄人、戎人接触到骑马更多。
他们结伴来到一个广场。
这边早就围了不少人,互相之间能认出是个什么成份,没例外都是曾经为奴,后来被释放的那些人。
老吕家每年都会释放一批奴隶。
一开始武士和属民并不认同。
他们不认同的原因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人活着能继续喘气,少不得喜欢攀比。
自己过得马马虎虎,看到还有比自己惨的人,弱小又脆弱的心灵,多少能获得一些藉慰。
自己是个啥人,未必有多么清楚。
看到曾经比自己还不如的人,一道命令就能跟自己身份对等,心里即便不介意也不会多么舒服。
黑石看到了站在高台上的吕武,情绪很激动,情不自禁地呢喃道“主”
不是他有被虐倾向。
这年头不是个贵族,哪个国家或民族的小民,生活品质或环境其实都一个样。
他在“冀”地是属民,作为奴隶来了老吕家因为干活卖力被释放,本身就有感恩之心。
同样作为属民,他在老吕家生活得更舒心,人生也首次有了明确的小目标。
别看只是一个小目标而已,对现代人来说很稀松平常,但要看现在是个什么年代。
现在的升斗小民啊,大多数就是活得懵懵懂懂,有个人生目标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情。
骑一样用崇拜的目光在看站在高台上的吕武,与黑石有些不同的是,他眼眸里夹杂着敬畏。
狄人有一部分已经汉化,要不也不会出现定居农耕的狄人,甚至白狄都有很多成为中山国的国民。
他们的生活环境与诸夏的人还是有非常大的不同。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们每一个呼吸都是在争着活命,不免会比纯粹的农耕民族更加野蛮一些。
有野蛮基因的人,他们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一点,比起另外的群体更加渴望能够投效在强权人物麾下。
骑在老吕家听到了太多太多的胜利,有些还是亲自参与。
自己的主人战胜狄人或戎人,他看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诸夏的诸侯国,即便是比较弱小的那些,哪一个列国对上胡人,不是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呢
现实情况就是这么回事。
当前诸夏列国对上胡人,战败了才是稀奇的事情。
因为接触群体的关系,骑知道晋国的强大,只是没有对秦国的认知那么深刻。
这个也是秦国跟狄人互相之间有更多交流的关系。
毕竟,听说的事情很遥远,无法形成足够清晰的认知;自己有过接触就不一样了,什么都是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骑参加了晋国对秦国的惩戒之战。
他曾经以为秦国很强大,却看到强大的秦国在面对晋国时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吕武单人破秦国都城“雍”城门的时候,骑比谁都欢呼得更大声。
这是一种“晋人很牛逼,最牛逼的是我家主人”的心有戚戚感。
以后会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现在讲的却是“我头顶的天就是领主”。
这样一来,自家的主人越是厉害,全体上下的归属心就会越强。
他们这一群跌入地狱,又被拉上人间的群体,本来就对吕武心里有很深的感激之情,再发现吕武牛逼到超乎他们的想象,互相叠加起来的崇拜感肯定加倍。
吕武在高台上念名字。
第一家臣虞显则是站在下方的箱子旁边。
被念到名字的人出去。
虞显找出一份丹书投入到燃烧的篝火之中,给了他们一根新的竹简。
这根竹简是证明他们有老吕家的户籍,一旦因为脸上的黥面被刁难,能拿出来证明身份。
得到释放的人,他们满怀感激之情地对高台上的吕武进行叩拜。
因为在作为奴隶时早就习惯了老吕家的规矩,他们叩拜完之后,跑去另外的地方开始排队。
会有卫睿对他们进行登记。
这是进行必要的记录,也是安排以后生活区域的流程。
要是不愿意继续待在老吕家,倒是能在叩拜完之后自行离去。
不过吧,选择离开老吕家的人不能说没有,只是占了极少数。
更多的是在老吕家生活下来,再得到帮助从老家将亲人接过来。
还是那一句话,同样是作为小民,到哪头顶上还没个贵族了
他们能感受到在老吕家会生活得更简单,为什么还回去那个本来就过得不怎么样的地方,跟着那个一看就没啥前途的贵族呢
所谓的简单,是他们该干什么会有人早早通知,等于知道未来的日子有什么要做的事情。
这种事情在其它地方是看不到的。
其余的贵族,有一家算一家,不论身份高低,又或是家族实力强弱,大多没有“规划”这种玩意,基本上是想一出弄一出。
别看只是这个区别而已,对于小脑袋瓜子里没多少思想的人来说,知道未来要干什么,面对迷惘的未来,其实就是最大的区别
通俗易懂一些,有目标和没有目标,完全不一样的。
“果然”骑越来越兴奋,说道“好多善骑的人”
黑石也看出来了。
这一次被释放的奴隶中,善于骑马的人占了不少的一部分,他们经过记录之后,还被集中到了旁边去。
两人情不自禁地凑过去,想听听那些人都在被交代什么。
在向善于骑马的人讲话的是霍迁。
他的家族还保留内政的毒立自主,人却是加入到老吕家的建设体系当中。
这一次他得到了一个任务,将有一批善于骑马的人交到他的手上。
而他需要的是负责这一批人的训练。
不是直接就成立骑兵。
就是先挑出一批还能骑的马,用他们来先行探索骑兵的组建。
人数不会太多,也就是是两个百人队。
这个也是受限于马匹的质量。
“我们真的有用”黑石激动了起来,忍不住说道“啥时候轮到我们”
骑也在期待着。
在六天后。
黑石和骑先后得到征召,却不是加入到实验性质的骑兵队。
他们伙同另外一些人被集中起来,却是被带着渡过汾水,去了“吕”地的边疆区域。
黑石和骑来到了一个新建的据点,得知他们作为辅兵将在这边服役三个月。
日常的工作就是照顾好战马,平时协同那些武士老爷巡逻或是出击。
“你们命好。”角是名武士,作为这个据点的最高负责人。他有那么些趾高气扬,说道“以后就是用来培育战马的人,说不得哪天成了羡。”
贵族封地里的一切都属于贵族,区别却还是会存在区别。
比如,领主之下是家臣,再往下排序就轮到了武士。
而武士之间也分身份高低。
最尊贵的武士不是旁人,是领主战车的御手和戎右。
再往下才是各级军官。
角说的“羡”就是领主武装架构的一种身份,等同于预备役。
包括黑石和骑在内,听得脸上笑开花了。
预备役咋了
他们从奴隶变成属民,还可能从属民变成“羡”。
不了解晋国国家制度的人,会纳闷有什么好高兴的。
关键在于晋国是个军果主义国家,能跟军事扯得上边,前途大大的有
他们身在其中,却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一种变革。
而吕武在老吕家开始的这一场变革,会花多少时间很难说,一旦成功就会开创一个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