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会盟台为界线,东面是吴君率领的吴君,西面则是晋君带领的晋军。
两支军队看上去泾渭分明。
不止是站在不同的位置,光从军容来分辨,晋军这边一片红色,吴军那边确实一片杂色。
其实吴军的颜色也没有多杂,就是白和灰,再有少数的浅绿。
款式方面,两者从不穿甲胄的士兵来看,有一些差别,但是差别并不是太大。
晋军这边不是战时状态,手臂上的衣袖没有卷起来,垂下长长的衣袖。
吴军那边的衣服用料会比较省一些。
现在就是个讲究长袖飘飘的年代,只有穷人家才会在一些该长的位置节省布料。
吴军中还有一种比较奇特的人,他们身穿兽皮,又是披头散发,手里拿的家伙一般是木棒之类。
其实,他们是来自一些山地部落。
要面子的晋君姬寿曼,他事先交代下去,一定要让各家的“排面”摆在最前面,谁家要是让吴人看了笑话,事后是一定要罚款的
晋国的贵族都知道国君的不靠谱,几乎不瞎折腾就不开心。
与吴国的会盟又是国际舞台,哪怕不给国君面子,晋国的贵族也不会瞎搞。
这样一来,各家肯定会将最光鲜靓丽的部队摆在前方。
站在显眼位置的禁军士兵,不是金属甲就是厚重的皮甲,身材相对也比较高大。
吴君寿梦以及一众吴国贵族过来,一看
噢嚯
有点东西
晋国原来真的已经大肆在列装铁甲,并且士兵的着甲率很高。
再看晋军在行军时表现出来的纪律性。
包括吴君寿梦在内的所有吴国人,内心里立刻承认晋国是个强国。
强者理应得到尊重。
这个是普世的真理。
决定放低身段的吴君寿梦,得到通知立刻让广车向前,没接近吴君姬寿曼多近,吩咐广车停了下来,自个儿下车徒步迎了上去。
晋君姬寿曼一瞅,心想“矮油这么给面子,俺也不能太拿捏。等这家伙再走上几十步,俺绝对下车相迎。”
众目睽睽之下,吴君寿梦拖着一个服饰的长后摆越走越快,只是眼角控制不住出现抽搐。
尼玛
唔来啦,侬个小赤佬,阿拉勿要面子的伐
“住”晋君姬寿曼先喊了一声,没等车完全停下,不顾御戎步毅的喊叫,利索地一跳下去,更没等戎右栾纠追上来,满脸带笑地迎向吴君寿梦,一边说道“寡人候吴伯久矣。今日终得相见”
这一幕看得许多晋国贵族一阵眼角抽搐。
周天子分封诸侯时,第一代吴君得了个伯爵的爵位。
至于寿梦见楚国称王也跟着称王,反正没哪个国家认可。
中原列国不是没听说吴君寿梦的胡闹,看在需要吴国找楚国不痛快的前提下,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晋侯”吴君寿梦抬手行礼,凑近了一把抓住晋君姬寿曼的手臂,脸上笑眯眯地说“来来来,一同登台。”
手臂抓住的晋君姬寿曼有些懵逼,闹不懂吴君寿梦是弄啥咧。
他想要挣脱,发现吴君寿梦抓得比较用力,想讲点什么,却见吴君寿梦一脸的笑眯眯。
跟上来的栾纠看见自家国君脸色不对,快步跟上去,喊道“君上,且等候阍人”
这个“阍人”就是国君的仪仗队。
他们在这种场合,需要扛着很多玩意。
包括大纛,以及一些“牌牌”,更少不了一些礼器。
晋君姬寿曼有些不开心了,用力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抽搐着脸颊盯着吴君寿梦,只差开口问是个什么意思。
吴君寿梦今年四十四岁,算是一个男人的壮年。
要是身体没有在耕耘中被玩垮掉,恰恰是最为风华并茂的年纪。
晋君姬寿曼就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平时比较爱玩,锻炼那是不可能锻炼的。
不过,年纪轻肯定不缺一把子力气。
他很想卷起袖子看看手臂有没有乌青,偏偏这种场合又不能真的这么干,甭提多么郁闷了。
吴君寿梦依然一脸笑意,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像是刚想起什么似得,说道“盼晋侯久矣,情急之下忘却礼仪。”
你个糟老头子
坏滴很呐
“阴武阴武”晋君姬寿曼一边喊,一边左盼右顾。
栾纠会意,转身吩咐人赶紧将吕武带过来。
“这是何意”吴君寿梦一脸的不解。
晋君姬寿曼不想搭理这个一脸笑嘻嘻却满肚子坏水的糟老头子。
这么一耽搁,落在后面的两国“排面”已经跟上来。
并且那些搞不懂是在上演哪一出的列国诸侯,包括来见证会盟的执政以及使者,一块凑近了。
申公巫臣肯定要在场。
他见国君的次数很少,不止一次听说国君的不靠谱,深怕会盟搞出什么幺蛾子,建议道“君上与吴伯一同登台”
现在该是多么眼瞎,才没看出情况不对。
晋君姬寿曼却是打定主意,心想“早听说南方都是蛮夷,一国之君都能这么蛮,要是有哪个吴人蛮近上来,给突然发疯可咋办所以一定要等阴武过来”
话说,吕武这个晋国第一猛士还是国君钦定的
当然也要吕武的确够猛,不然不是坐实猛士的名号,该是被害死了。
“君上”栾书跟了上来,看不懂局势是个什么情况,微笑说道“请君上与吴伯登台。”
他说完,用询问的表情看向自己的儿子栾纠。
而栾纠已经猜测出一点什么,脸上带着怒意,却不好对栾书解释什么。
吴君寿梦看到栾书,笑呵呵地招呼“久仰卿大夫栾大名。”
这一下把栾书弄了个措手不及。
在这种场合,不该严肃且充满仪式感的吗
君主就该只和君主交谈,保持住属于君主的逼格,怎么能随便跟他国的执政攀谈呢
吴君寿梦认定晋君姬寿曼就是个傀儡,无法产生多少尊重感。
他因为是个君主,对晋国的卿更没好感。
一群乱臣贼子啊
阿拉森新滴
“吴君谬赞。”栾书很快反应过来,只是内心里还是比较别扭。
晋国的几个“卿”发现吴君寿梦在扫视自己,一个个赶紧别开脸,一点都不想被打招呼。
哥,别闹
这里可是有多国的史官在场
每一句话都会被史官所记载,成为历史的一个片段,传于后世给后人见证。
你自己想出名,别拉上俺们啊
晋君姬寿曼一张本来严肃的脸绽放笑容,抬起来对着某个方向招了招手。
吕武对突然得到国君的召唤比较困惑。
这么重要的会盟,身份地位不够哪有露脸的机会
看看国君的那些宠臣就知道,一个个平时和国君跟连体婴似得,遇到了这种场合还不是被撇得远远的。
吕武要上前,一只手臂突然伸出来。
他转头看去,看到的是程滑那张木木的脸。
“程子”吕武还是感到不解,为什么要拉住自己。
程滑木木地说道“少言。”
吕武当然懂。
要是在这种场合说错一句话,是会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供后人笑个几千上万年的。
他走过去,没凑得太近,行礼道“君上。”
晋君姬寿曼再次招了招手,示意吕武离得近些,再更近一些。
看到这一幕的晋国几位“卿”,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怪。
郤锜要开口讲点什么。
旁边一直在注意的郤犨立刻拽了拽郤锜的衣袖。
他们这些“卿”在这种场合也是盛装,才不会披甲。
智罃满脸阴沉地扫了一眼栾书与中行偃,目光最终停留在国君身上。
他压低声音对韩厥说道“国之大事,岂可非为”
韩厥全程面无表情,轻轻地“唔”了一声。
智罃的不爽是从发现栾书一直在给郤氏一叔二侄挖坑开始。
这一次郤氏的一叔二侄明显保持极大的克制。
郤锜好几次忍无可忍,不是被郤犨制止,就是郤至抢先开口说话。
在智罃看来,与吴国的会盟将会决定晋国与楚国的争霸走向,怎么能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还想着耍心眼。
另一边。
吕武默不吭声地走向国君,近了再次行礼,说道“请君上吩咐。”
晋君姬寿曼要开口讲点什么,被人给抢先了。
抢话的是吴君寿梦,他一脸爽朗地说“阴武,没曾想再次得见。”
哟。
小伙,可以的呢。
连这么重要的场合都能露脸。
吕武无声地对吴君寿梦行礼。
可能是因为身穿重甲的吕武给了晋君姬寿曼足够的安全感
他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招呼道“诸位,登台。”
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吕武就是跟在晋君姬寿曼的三步之内,导致栾纠频频打量。
落在后面的栾书看到自家儿子一脸的不爽,自己却露出了更浓的笑意。
“叔父,君上乃是何意”郤锜忍得非常辛苦啊
郤犨笑呵呵地说“此子受到惊吓。”
郤至却说“吴君甚为无礼。”
郤犨笑意不减,说道“南国之君,久不朝天子,自是如此。”
郤至见郤犨没听懂自己的话,想了想决定后面再交流。
会盟场合都能表现得无礼,不是吴君寿梦没将晋国当回事,要么就是晋国想“改造”吴国没那么容易。
不管是哪一个,郤至都不觉得会是什么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