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晋军这边严阵以待的时候,先期到来的那一支楚军退了。
发现楚军退却的晋军有些发懵。
刚来呢
一场都还没有打过,怎么就退啦
子革在破口大骂晋人够阴险,将周边的树林砍伐了个干干净净,继续待在原地的话,晚上就只能餐风露宿了。
他们还不得退后
这一退,楚军直接退到了洧ěi水的南岸。
“当进逼”郤至吼得那个叫慷概激昂。
有些骑虎难下的栾书能怎么样
他既得意将早早将周边的树林砍伐干净,又对略施小计就将楚军先锋逼退感到满意。
敌军未战先退
虽说没有造成什么人员杀伤,对敌我士气的影响还是有的。
只是,他们要进逼的话,需要越过洧水。
吕武得知己方将要渡过洧水进逼楚军,心里感到有点不踏实。
他怕的是楚军对晋军来个半渡而击,到时候就要损失大发了
晋军的高层却一点忧虑都没有的样子。
国君和自己的仪仗队牛逼哄哄地先过河,随后是中军,再来才是上军、下军和新军。
半渡而击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有的只是少数楚军离得近了看热闹。
过河到洧水南岸的吕武略略有些茫然。
军事上能够半渡而击的机会可不常有。
一旦抓住机会给敌军来个半渡而击,几乎能够奠定胜局。
楚军只是默默看着晋军渡河,一点点的小动作都没有干。
子革甚至还派人来问晋君姬寿曼,要不要接受楚军的帮助。
这是在搞笑吗
关键并不是啊
他国的臣子对待异国的国君,心里再怎么想干掉对方,行为上彬彬有礼是必须的。
这个叫尊重君权。
相反,要是作为臣子对君主做出不礼貌的行为,本国的君主治罪都能治得理所当然。
作为君主,他们看重的是君主不可冒犯的庄严性。
臣子今天敢对他国国君龇牙,谁敢保证这个臣子哪天会不会对自己也那样
子革对晋君姬寿曼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暗地里却是派出所有能派的人手。
晋人做了初一,别怪俺们做十五。
周边的树林必须也伐个光秃秃啊
两天之后,晋军到来了。
栾书得知楚军将周边的树林砍伐干净,只是笑而不语。
晋军过来时,带上了充足的木材,不但扎营没困难,平时的用度也能支撑一阵子。
他们这是早知道楚人顽劣,压根不给予欺负的机会。
晋军很理智地在距离楚军营地的五里之外扎营,安顿下来就开始进行交战准备。
魏相出去逛了一圈,回到说道“营前乃是泥泽之地,为何在此扎营。”
他们待的地方就在洧水边上。
任何的河流,河滩边上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要是河流不乖一些,时不时地变动河床位置,真的会让周边的环境更糟糕。
魏琦说道“此为楚军难题。”
要不怎么说栾书是个老阴逼。
晋军就这么驻营了,咋地
楚军想打,要么等烈日将泥沼晒硬,不然就自己去人工搞定。
当然,楚军也能拔营,换到晋军的西面或西北边驻扎。
总而言之,楚国那边不爽,栾书就爽了。
双方在面对面的半个月内,谁都没有派人叫阵。
两边忙着互派使者,能用嘴巴先搞得对方恼火,算哪边先赢了一仗。
因为没有军队拼杀,多少算是相安无事。
背后则是两国不断摇人。
晋国当然是派人催促盟友,还给制定了什么时候必须抵达的期限。
楚国一看晋军四个军团都旗号都打出来,琢磨着二十万人着实不太够,还是赶紧继续在国内调人吧。
两国还在做一件相同的事情。
一场两个阵营合起来几十万人的大战,不可能短时间内分出胜负,肯定是要多准备一些粮秣的。
在后勤上面,晋军明显是要吃亏太多。
他们的老巢距离“鄢陵”太远,补给难以及时不提,运输途中的消耗也会比较多。
而“鄢陵”虽然离楚国本土也有点距离,关键是比晋国要近得多。
另外,楚国什么时候在粮秣上有过困难
要是楚共王熊审发起狠,信不信能直接用粮食把南下的四个晋国军团全埋啦
大概是将近半个月后,楚共王熊审的旗号出现了。
过来的队伍非常庞大,就是看上去有点乱糟糟。
手头上没事的晋国贵族,要么是在军营的箭塔上观看,胆子大一些则是找个地势高的山头,注视着浩浩荡荡开来的楚军。
小兵兵则是被约束,反正就是不能乱跑。
来到地头的楚国贵族,他们派人出去砍伐木材,接下来得到的回报却是令他们傻眼。
什么
周边的树林全秃了
草一种植物
没有木头,营帐拿什么来支撑。
另外,做饭和烧水光拿草来当材料
他们得知是子革先派人砍伐,后面晋军也出动大量辅兵去搞,有些没搞清楚是个什么状况。
“晋人先为,我深觉有趣,效之游戏罢了。”子革像是讲一件笑话那般,得意洋洋地告知楚国众贵族。
他看着傻了眼的贵族,脸上更乐。
滴酒未沾的楚国贵族,一听觉得自己简直醉了。
打仗这么严肃的事情,搞得好像是在恶作剧,给史官记录之后,情何以堪啊
子革却不那么想,他是真心觉得有意思。
也许,还能成为传颂千古的雅事
楚共王熊审知道后,表情很是奇怪。
他觉得晋国的栾书好像不怎么好对付。
这一点从之前将周边树林砍伐干净,到后来选择在泥沼后面扎营,都能品味得出来。
楚共王熊审想了想,说道“唤大宰前来。”
这个大宰的官位一点都不低。
周礼天子六卿,天官为大宰。诸侯则并六为三而兼职焉。
时任楚国大宰的是伯宗之子伯州犁,他的儿子就是跟吕武有过交往的郤宛现在叫伯郤宛。
“栾书”伯州犁回忆了一下,说道“臣与之并未深交,听闻其人善计多谋。”
伯氏是郤氏的小宗,还被郤氏迫害。
而作为郤氏的小宗,伯氏是没资格直接与栾氏交往的。
伯氏逃亡到楚国之后,受到了楚共王熊审的善待。
楚共王熊审为什么看重伯氏
不就是想从伯氏这边,了解晋国更多的事情嘛。
伯氏当然感谢楚共王熊审的善待,只是他们怨恨的是郤氏,不是整个晋国,暂时倒是没干出什么太掉节操的事情。
而晋军这一边。
晋君姬寿曼一样是找来了解楚国的苗贲皇。
这位叫苗贲皇的人,名字听着很是高大上,出身也的确很高大上。
他是芈姓,斗氏,名贲皇,后来在晋国得到一块叫“苗”的封地,就改称苗贲皇。
他的父亲斗越椒原是楚国令尹,只不过参与了叛乱,在斗氏因斗越椒叛乱而被灭族时出奔晋国,受到晋景公重用。
现在这年头可不兴什么二五仔。
讲的是良禽择木而栖。
只是相较于晋国这边同情伯氏,楚国那边对苗氏的感官就不一样了。
而不一样的态度,导致苗贲皇在面对楚国时,一点情面都没有留。
他如实地对晋君姬寿曼和几位“卿”讲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楚国虚实,复道“今次楚君倾巢而来,国内必然空虚。如若让吴君率军伐之,必有所获。”
这一点栾书早就做了。
只不过,吴国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回馈。
人在晋军这边的子远,告知晋君姬寿曼,上一次吴君来参加会盟,动用了不少的国库,吴国贵族也需要缓一缓,短期内恐怕很难有什么大动作。
考虑到吴国跟晋国的国情不一样,晋国高层尽管感到失望,难听话却是讲不出口的。
苗贲皇得知吴国那边难以有什么行动,没有感到失望,说道“楚君既已倾巢而来,必遣人攻伐吴国。吴人心性狭隘,岂有不战之理”
尽管已经投靠晋国,他却还是一名楚人。
作为楚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吴国。
逮住机会抹黑一把,是必须的
可能,也不是抹黑
两边都想在战前更多的了解对方,短时间内也就更打不起来了。
这么等啊等的。
楚共王熊审率先感到了不耐烦。
他也的确烦透了每天都要互相派人致意,觉得晋国那边的伙食一点都不好吃。
这个是什么情况
带来大军的两国之君,他们每天的的确确是在互相送食物。
来来去去就是装在小铜鼎的炖肉,花样都不带变的。
他们真的敢吃对方送来的食物,一点点忌惮都没有。
要是哪一方使阴招
比如下毒。
君主死了也就死了,敌国使了这样的阴招,等着群起而攻之吧
“中原列国已响应晋国号召”楚共王熊审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人的小情绪就起来了。
他最讨厌的就是一跟晋国开战,每次都要应对七八个国家组成的联军。
当然,楚国要是能喊来那么多盟友,肯定也会喊。
只是楚国周边的国家,不是早早被吞并,就是被欺负得成了弱鸡,只能喊来撑场面。
“六日之后将有浓雾”楚共王熊审捏着下巴,又问道“晋军营前泥沼可踏实了”
令伊子重答曰“必有雾”
司马子反不甘其后,说道“泥沼不利我军,更不利于晋军”
楚共王熊审一阵沉吟,看向郑君,问道“愿战否”
郑君姬睔被盯得小心肝“噗通噗通”一阵狂跳。
这一次战争,名义上是楚国救援郑国,他敢说不愿意跟晋军打吗
“如此,六日后与晋交兵”楚共王说得斩钉截铁。
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小声哔哔道“王上,六日之后乃是晦日。”
一时间,现场静到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