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明的肌肤上,纹理的颜色由原本的青色变成了黑紫色,由手臂渐渐延伸至的脖颈,再来便是脸。
细密的纹路很快布满了全脸,本该是邪恶而慎人的,却因觉明原本俊秀的面容,显出一种极端分裂的美感,如同淬入剧毒的琼酿,致命却无法抗拒。
六人的力量被源源不断的吸噬着,如此下去,最多半柱香,他们的气力便会被耗损殆尽。
“很快,你们就会看到这个世间的终极”
那股压倒性的力量瞬间呈十数倍的势头增长,顷刻间,六人已几乎无法承受,心跳加速,难以呼吸,甚至眼裂和口鼻已经开始向外渗血。
就在觉明欲要握紧双手结束一切之时,倏然周围的气场松动,他猛地睁开眼,发觉四周的结界被人从后面打破,掌心正吸噬的力量亦骤然停止。
不及转身,便有声音传入耳中“还不快住手,孽障”
这声音出自何人,觉明再清楚不过,自然了,除了他,又有谁能够破除的了自己那结界
亦闻他如何能够脱离弑神柱
觉明转过身真真切切看到那身影之时,更是怒不可遏,狠拂双袖,苏彦六人当即被弹开二三余丈之外。
然而他们虽伏在地上大口吐着鲜血,却也正因胸口锥心的疼痛感让他们确信自己真正脱离了那股力量,再次活了过来。
“亦闻”
只见亦闻面色从容,虽不似从前红润,但较之在弑神柱上的形同枯槁现下已是恢复了大半,觉明恼羞成怒,看向亦闻身边之人,那原本护着慕云漪寸步不离的蒙面人不知何时竟站在了弑神柱旁,“你究竟是谁”他反手一扬,一道气波直逼其身。
蒙面人纵身向后跃起躲过这一击,脚前的地上冒起青烟,但是亦闻已经得救,那么眼前的局势便会真正出现逆转,目的终算是达到了。
“你这孽畜,所犯下的过错还不够多吗”亦闻上前一步,威严如神明,纵是平视,也有一种俯瞰众生之感。
“呵,亦闻,知道吗,你这幅悲悯苍生的样子有多令人作呕吗”
亦闻的面上并未因觉明之恶言出现一丝波澜,只是十分痛惜“觉明,你天资异于常人,是我释空寺最年轻的监院,也是我早已认定的住持继任,为何如此沉不住气,成了如今这局面,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什么亦闻啊亦闻,你以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是因为那区区一个住持之位呵可笑,真是太可笑了。”觉明睁大眼睛摇着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生怕自己的不屑与嘲讽无法被亦闻看到。
慕云漪看到了亦闻眼中转瞬即逝的黯淡,突然觉得与其说那是不可置信,倒更像是不愿意去相信。
“看来,一切的罪恶皆是因我而起。”觉明没有说的很明确,只是叹了口气。
而面对亦闻的含糊其辞,觉明却是步步紧逼“恶这世间究竟什么是善,什么为恶”
“心有苍生便是善,反之,则是恶。”
“苍生那不过是你伪善的托辞罢了。”觉明的情绪忽然变得十分激动,只见她额上青筋暴起,眼角眉梢充满了愤恨,上前一步质问道“那我倒问问你,无央在不在你所谓的苍生之内易柔又算不算苍生之一”
亦闻向来泰然如身处九天之上的神明,却在听到那两个名字的一刹,有了众人从不曾在他身上见过的慌乱与抗拒,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喃喃道“央儿”
“呸你不配,不配这么叫他”觉明鄙夷与嫌恶地唾骂亦闻。
“你你是”亦闻神色复杂的看着觉明,这是他信任且重视的第二个弟子,自小带在身边教养,而觉明不仅天资聪颖,更是十分争气,争气到在亦闻的心中几乎就快要取代那个人亦闻的首徒,无央。
纵使后来亦闻渐渐知道觉明心怀二心、作恶多端,却也从不曾像这一刻般的觉得眼前之人如此陌生,甚至让他的内心有一丝恐惧,他不怕觉明对他的摧毁,他害怕的是觉明跟那逝去已久之人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或者说,他根本是抗拒面对这个事实。
“呵,没有想到吧,无央,那个你亲自抚养长大、教导传授,也亲手毁灭的人,他还有一个儿子,就是我”
“你是他和易柔的孩子”亦闻打量着觉明的眉眼,倒退了一步。
怪不得,当初见到这孩子的第一眼,便觉得他是那样的似曾相识,因着对于失去爱徒的悲痛和悔恨,亦闻当年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破格直接收了这孩子为徒,以稍稍填补自己心中的那个窟窿。
亦闻的徒弟的法号,本该行“无”字辈,然而或者是对于无央的事情始终难以释怀,所以亦闻令择了法号赐予二徒弟,为觉明。
觉明初来乍到便越级成为住持亦闻的徒弟,由亦闻每日亲自教导,起初寺中僧人皆是颇有微词的,甚至眼红者会直接出言相讥,然而没过几个月,觉明于佛学与武学之上的天赋渐渐显露,比许多寺中“前辈”都要卓越许多,于是渐渐地,释空寺的人们便也不再针对他,反倒十分敬重他。亦闻也对觉明愈发满意欣慰,他的优秀的确不逊于无央,短短数年,便成为释空寺最年轻的监院,甚至觉明已经决定,自己身后便由觉明继任释空寺住持。
其实亦闻若是细细回想,不难找出端倪,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亦闻固执地将觉明当做是无央的替代品,所以许多细节他根本不去主动推敲。
亦闻苦笑轻叹“冤孽啊,一切皆是冤孽啊”
“怎么,现在知道了一切,是不是恨不得即刻让我在这世上消失,如同当年处死我爹一样”
亦闻怅惘若失愣在原地,眼神黯淡了下来,一时间再说不出任何话。
“不要惺惺作态了,那一切都是你亦闻亲手所做不是吗如今这幅样子又是做给谁看”觉明失控地拽住了亦闻的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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