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
黧婀惊呼地欲要冲过去,就在她分神这一刹,身边冲出两个和尚将手中长棍狠狠地打在她的双膝和侧腰之上,黧婀吃痛跌跪在地,待稍有喘息欲要站起之时,亦闻的禅杖已经抵在了她的眉心处。
电光火石间,黧婀甚至没有丝毫在意自印堂处的威胁,她发了疯似的用尽全力推开了亦闻的禅杖,猛然回头看向易柔,那命小和尚手中的刀并没有伤害易柔,起初黧婀的眼中有一瞬惊诧,但随之而来的是安心,方才看到的一切,大约都是亦闻的一个计谋吧。
“噗”
一名小和尚以为黧婀欲反抗,用长棍重力的击中她的后脊,鲜血当即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数名僧人纷纷上前团团围住黧婀,然而她根本没再做丝毫抵抗,目光安然地束手就擒,或者说,在方才她第一反应选择了去救易柔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明白,这场战斗失去了平衡。
但她不后悔这样的选择,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去救易柔,那可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啊。
“大祭司”
“大祭司”
巫族众人见黧婀被擒,皆向她冲过来,奈何越来越多的和尚从山下而来,细看才知,不光是释空寺的人,还有东昭的士兵。
“大祭司,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呵,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本座只问一句,你说的话会否作数”
“出家人不打诳语。”
“大祭司,不能信这个臭和尚的话,之前他说用小阿妹和无央交换,可结果呢”阿氻怒视着亦闻,生怕黧婀轻信了他的话。
黧婀很清楚,亦闻要的是巫族的覆灭,所以比起易柔这个“前圣女”,如果能取了她黧婀的性命,那才是彻底根除、一劳永逸。
所以亦闻不惜毁掉自身清誉,也要设计擒住黧婀。
既然如此,这条命,给他便是。
“好,是我黧婀让无央受了弑神柱之刑,那么,我自愿同受弑神柱最后一道刑罚,希望住持遵守承诺,放了柔儿,也不要再伤及我巫族其他人。”
“这是自然,只要你族中之人不再抵抗,事后我们自会离去。”
“大祭司不要,我等与巫族共生共存,跟他们拼到底就是”
巫族中人再次与周围的僧人和士兵厮杀起来,哪怕大势已去,他们也不会退缩,更不会以大祭司一人之命,换取全族人的性命。
“都给我停手”黧婀抬起头高呼,“众人听令”
听到黧婀的命令,阿氻等人只好住手望向大祭司。
“今日之事,皆因我一人而起,也由我一人承担,今后尔等不准再以巫族中人自居”
“大祭司不可,不可啊”小荃与巫族众人发出绝望的哀嚎,奈何皆被一波又一波的士兵死死拦住。
黧婀缓缓地站起身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拍掉袍上的灰土,拢了拢松散的头发,从容信步地朝弑神柱走去。
在族人们的嘶喊声中,黧婀站在了戮仙台上,看着这无相之墟的气脉之柱,缓缓抬起右手触摸在冰凉的石柱之上,左手隔空划了一个不算复杂的手势,闭上双眼默念咒语,顷刻之间浓云遮天蔽日,一道惊雷响彻山顶,紧接着原本光秃秃的弑神柱上浮现出上古的符文纹路,两条虚幻的金龙亦从符文中透出,交错盘绕在石柱之上。
“啊”
伴随着黧婀凄厉的惨叫,她浑身的鲜血开始疾速涌向她的右手,接着从她的手心沿着弑神柱上出现的纹路蜿蜒流淌,当猩红的液体通满了整根弑神柱时,黧婀的双目彻底失去了神采,倒在了地上,而那一双金龙也化作了石雕附在了石柱之上。
“师尊”忽然,易柔悲痛欲绝的叫声回响在戮仙台上。
原来就在双龙出现的那一刹那,易柔醒了过来,然后亲眼看到了她从小崇敬仰慕又有些害怕的师父被吸干了最后一滴血,如同一束枯萎的蔷薇,在寒风中凋零、颓败、消逝。
弑神之柱,上可弑杀仙胎神体,下可降伏邪魔妖身,只要在上面受了最后一道刑,任你再强的道行也无济于事。
易柔从小长于无相之墟,很少见人上这弑神柱,更莫说受到这最后一道刑罚,可是她却清楚的知晓这弑神柱那两条龙“活”过来意味着什么。
她近乎是绝望的想要冲过去,“师尊,是徒儿害了你,你不要离开柔儿”
“拦住她”
亦闻一声令下,左右的僧人们便死死地拦住了易柔,大祭司已死,亦闻自会遵照承诺,饶了巫族,放了易柔,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那弑神柱寻死
易柔本就松软无力的身子,此刻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和尚们有力的拉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父那永远高傲清冷的容颜,贴在了泥土之上。
渐渐地,她仿佛接受了现实,不再挣扎,也停止了哭泣,抬头左右张望,最后在不远处看到了尚未醒来的无央。
然后,她竟是笑了起来,一如当年他们初见之时,她看到那个迷路的男子,没由来的就露出了笑颜。
她深切地眼底,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最后低声说了一句“无央哥哥,对不起,柔儿要先走了。”
趁周围之人稍有松懈之时,易柔不动声色地拾起地上不远处的一把短剑,一个反手朝自己扎来。
当周围之人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太晚,那一把短剑已经深深地插入了易柔的心脏处。
她舍不得夫君无央,舍不得安儿,可是师尊黧婀因她而死,巫族也因她覆灭,她无法面对这样的现实,更无法面对自己的罪孽,只能选择随师尊而去。
易柔再一次看向深爱之人,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无央哥哥”直至断了最后一口气,她终于安然地闭上了双眼。
看到这一幕,亦闻双手合于胸前,默念“阿弥陀佛。”心中终究难免悲痛懊悔,尽管这是易柔自己的选择,并非他食言毁诺,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问自己自己当真是想要放过这女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