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公之事,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但不代表,你这事儿就是做对了,高大人你提醒我,我也要提醒你,旧年南府在孝贤皇后入宫的纪念日上演长生殿,触犯龙颜,内大臣被处斩,这事儿有吧”
“就算是有,那也是你先该死,”高恒心里头一动,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这样的陈年往事也都打听出来了,不过他不在乎,说道,“谁当差谁找死,和我有什么相干呢我只是照旧办理罢了。”
按照以前的规矩办理,当然是最好的借口和理由,谁都挑不出错处来,但是金秀压根说的不是这个事儿,“高大人当着内务府的差事儿有些年份了,估摸着忘了什么叫做忠君效力的意思了,这宫里头只有两位主子,那就是皇上和皇太后。高大人想着依靠的那一位,还不算是正经主子,我管着南府,不是自己个求来的,是老佛爷想着要我来办事儿当差的,是万岁爷觉得南府的戏不够好,我才来的,现在我想着要办好南府的差事儿,认认真真编排几处新戏来,让万岁爷和老佛爷都可以听戏取乐,可有人横加阻拦,这包藏着是什么心思是想要做什么呢皇贵妃有自己个的心思,难道高恒大人你,也预备着要阳奉阴违吗”
这一席话虽然厉害,但吓不倒高恒,“福晋真是说的太多了,”高恒淡然说道,他收起了骄横的模样,“本官这里还有事儿,就不奉陪了。”
“昔日慧贤皇贵妃如何薨逝,我是不知道的,毕竟是在外头,而且我也还年轻,许多事儿不知道。”金秀还不愿意走,继续还要说话,“可高斌大人怎么一个起起落落,我是看得最清楚了,高斌大人累死在了河道总督的任上,是什么缘故”
高恒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的脸色这会子终于不好看了,泛起了青红一片,“元氏,你才是需要谨言慎行,家父的名讳也是你随便可提的吗”
“高斌大人精通河务,但以七十二岁的年纪殁于任上却不敢告老致仕,就是因为在去世前两年,因为河道贪污案被陪斩于菜市口,如此惊吓之下不敢致仕罢了。我只是想要提醒高恒你一句话,不要觉得现在自己站稳了这个位置,就可以如何了,天恩难测,雷霆雨露,什么时候都会有的。”
高恒和业已薨逝的慧贤皇贵妃高氏两人的父亲,高斌之所以能受到皇帝的重视,主要是办事勤勉认真,为人清正廉明。可是,官越做越大,他却失去了以往的锐气和进取心。他本是治河能手,长期担任江南河道总督,厚土因为多次包庇下属而被皇帝训斥,永盛皇帝曾告诫他
“汝女已封贵妃并令汝出旗,但此系私恩不可恃也。若能勉励,公忠为国,朕自然嘉奖。若稍有不逮,始终不能如一,则其当罚,又岂可与常人一例乎”
后头高斌并没有如何收敛,终于在黄河决堤一案之中,皇帝出了狠手,他下旨将负有直接责任的官员李敦、张宾处斩。同时,他还密旨让高斌陪斩。所谓陪斩,就是指让犯事官员一同拖到法场,开刀问斩,刽子手只是最后一刀砍空留他性命而已。由于事先不知情,高斌眼见两名死囚在自己面前倒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昏死过去。醒来之后的他,在狱中忏悔,也得到了皇帝的特赦,让他继续戴罪立功。后来的高斌,是兢兢业业完成了治河的任务,不敢告假,以七十二岁高龄死在工地上。
“而且我也不是不谦虚,若是论起住在宫里头,只怕我要比高大人你还要久些呢,高大人既然想着要对付我,那么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金秀笑吟吟的说完了这些话,朝着高恒微微一福,径直出去了。
高恒脸色铁青,他原本是想着轻描淡写的教训这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十二福晋,让她老实乖巧,在宫内安分守己,让皇贵妃可以任意拿捏,可是没想到这个十二福晋居然是如此嚣张,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说话
高恒的父亲高斌如何去世的,不消十二福晋多说什么,他自己个非常清楚,就是皇帝的驭人之术,又恩威并施,这才让自己的父亲活生生累死在河堤之上,但高恒乃至于整个高氏一族都不敢有什么怨言,反而是十分感激涕零,就是因为皇帝给了十足的体面和哀荣,甚至为了高斌立塑像,入祠河神庙。这样的荣耀,谁会拒绝呢。
但身为人子,十二福晋元氏的这一番话,真是刺痛了高恒的心,十二福晋的意思很明确,不要觉得你能够在内务府还能当差多久,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什么时候你也丢了差事儿,丢了性命。
这不是威胁,但高恒的确感觉到了一些害怕,但是他更多的是心中充满了恼怒之情,他感觉到了十二福晋那貌似恭顺的外表和举止之下的一些傲慢,这种傲慢在最后的时候才通过那些话表露出来,“你,只是皇家的奴才,而我却是主子,你的生死,不过就是皇家一句话的事儿。”
“是奴才,”高恒轻轻的说道,“但不是你这个小小的福晋能够决定奴才的生死的。”
他沉思许久,十二福晋的话儿或许给自己提供了一些警示,那就是必须要找对好的未来和出路,现在有人是最好的方式,也预备下了最妥当的安排,而对于元氏这里,高恒眼中有着深深的忌惮,这种忌惮不仅仅是来自于现在,更多是在于过去,内宫波橘云诡,不是那么的简单的
高恒静坐了一会,吩咐人进来,告诉自己的文书官“带一个什么物件,送到储秀宫去,就说我给皇贵妃娘娘请安,若是娘娘问起来,就说我预备着就把南府的这个刘太监给扣下了,怎么处置,让娘娘定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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