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明谨在白露未消时回到都城,明月看见她,觉得她脸色不太好。
“一夜未归,脸色还这么不好,你干什么坏事去了”
芍药端着药进来,一听这话都想捂这四姑娘嘴巴,真是太不会说话了。
“昨晚吃多了,反胃。”
明谨轻抚着腹部,懒懒道。
明月一愣,下意识看她平坦腹部,翻了一个白眼,凑过来拿了桌子上的果子,一边道“你知道没。”
明谨端过药,捧她的场,“什么”
“宴王那厮回封地了,听说昨日就回了。”
明谨早知道了,所以猜测对方会放手一搏来掳自己。
谢远的敌人深不可测,可不代表宴王这颗棋子好控制,后者深处高位,本就自大,也没忍耐力,怨恨谢家到了极致,对她更是怀有歹心。
其实她也就是一个猜测,对方果然来了,且携带的刺客一露面,她就知道对方要打广陵谷的幌子把她掳去封地。
“是么,那是好事。”
“不就是么,我可高兴坏了”
明谨喝着药,被药的苦涩给弄得皱眉,且也看着谢明月,后者这才讪讪。
“我就是觉得这么大的喜事,我想弄一下刷锅我一个人吃不完,你来不”
明谨答应后,谢明月高高兴兴走了。
芍药见她走了才露出疑色,“姑娘,那宴王没死怎还传他回封地了”
“昨日我瞧他中剑之前身体有过闪躲,剑伤应该偏移了心口,那红蛇郎君若是以内伤吊命,再用极品药丹救人,他应当也死不了。”
明惊懂医药,自会判断生死,而芍药跟明谨在小圣人别庄待过多年,因为后者对江湖的兴趣,也对此了解不少。
“这人也算是江湖一流高手了,在江湖杀手榜上都明列第三,怕是剑三也只能与之平手,他竟会掺和这种事姑娘,这会不会对你不利”
宴王不死,必定放虎归山,芍药很是忧心。
“都没死,有什么利不利的,难道他去封地就能修身养性不记恨我”
芍药一想也是,可又疑惑“那他如果死了呢其实我之前就觉得在桃泽庄杀他会不会太冒险了毕竟他还是王爷,也没被褫夺宗室玉牒。”
“只要他蒙面不表露身份,我又不知道,那杀了也没什么,就说以为来犯的是广陵谷之途,刑部跟监察院都挑不出错。”
意思很明白只要我不知,那就是无罪。
“何况在君上刚贬斥他后就敢在去封地的路上掳掠官女,跟逆君也差不离了,传出去宗室都不敢保他。”
“所以他若不死,怕是比我还怕此事泄露。”
芍药明白了,反正就是自家姑娘设下一个坑,对方不来还好,来了敢跳进去,那就是自己的错,跟自家姑娘没半点干系。
只可惜对方如果真的没死,那也挺麻烦的。
“封地遥远,远离朝阙,要杀一个没有实权被贬斥的王爷太容易了,就看他背后的人还肯不肯保他。”
“不过这次还是可惜了。”
宴王此人死不足惜,但以对方残害幼女就让明谨没有任何心理包袱,可虽如此说,她眉眼却有些凝重,因对方若真有心保宴王,就说明这个宴王真的还有点用。
如果幕后保护他的人是君上,利益相冲的前提下,这个宴王会有什么用
最重要的是宴王也绝对不会信任对方。
“难道不是君上,是另外的人,但对君上有强大的影响力,能让他在宴王的事上宽容。”
明谨陷入沉思。
而且她也预感到除了这幕后之人,还有其他人要对谢家出手了。
言贞她不会冒险回都城,就算为了苏玉珠也不会如此冒险。
最重要的是不会越过她安插的眼睛靠近都城如此之近,自不久前她得到江湖中的传信,她就知道对方肯定会来找她。
帮她的人
晨日光辉,都城外的山中凉亭,距离桃泽庄不远,亭中有两个女子。
一个黑衣孤冷,一个白衣如仙。
“连小王叔都敢强杀,她的内在比我想象的更加狠绝。”
“此前我看她四年后行事再不复当年凌厉,还以为她消了风发意气,现在看来,是更隐忍了。”
褚兰艾感慨道,却听言贞冷漠嘲讽,“毕竟是谢远的女儿。”
“一味记恨一个人而否决她的一切,这不是好习惯,会让你失去冷静。”
言贞皱眉,却不应答,褚兰艾也不纠缠,另转了话题。
“苏玉珠的坟茔找到了,估计谢明谨以后也不会再去,你可以抓紧时间把她的尸骨移走。”
“谢谢,但不必了。”
褚兰艾扬眉,思索后,道“她生前很喜欢这个地方”
言贞垂下眉眼,没回答,但无疑默认。
遥想当年,她们三人来过此地玩闹,春时桃花满山,绯绯灼人眼,多年少,多爱玩闹。
终成云中水瑶。
褚兰艾会戳明谨心窝,却不会挑言贞伤口,也不愿意给明谨说什么好话,因为仇恨太重,无法抵消。
不过
“有一件事我倒是跟她一个态度你不能靠近都城,必须回到你原来的地方。”
“毕竟你现在是江湖人,而江湖你该知道自先帝时起,朝堂就对它十分避讳了。”
作为王女,褚兰艾自小养成的尊贵气度会让她想命令某些人的时候也颇有威严,又不会让人觉得这种姿态空虚,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就算为了你的家人也一样。”
既是提醒,也是威慑。
言贞始终明白对方代表的是王权,目的方向绝不会跟自己一致。
看着褚兰艾,她目光微闪,孤冷道“我不止那些家人,我还有一个父亲,他现在还被关在监察院里面受苦,四年了,我连他生死都不知道。”
“他还没死。”
言贞眼睛一亮。
“目前这样是一种平衡,所以你不能成为害死他的一根稻草。帮你掩盖痕迹来到都城,是我事先答应你的好处,此后你必须听我命令,私自找她对峙这种事,我不希望还有第二次。”
褚兰艾站在那,眉目清越,清冷语调下是不容她拒绝的强势。
言贞沉默片刻,最终双手作揖,微躬身。
“只要能救出我父亲,洗我言氏冤屈,将谢远审之以法,我愿供殿下差遣。”
褚兰艾靠着柱子,既无心满意足的欢喜,也无御下的严谨,反而眉目怅然,眺望远方桃泽庄,其实看的不是它,而是包括它在内的山林湖泊,朗朗苍穹。
山海如画,江山肃杀。
四年前死了那么多人,血流成河,也不知如今朝廷烽烟起,接下来又会死多少人。
谢明谨突然回都城,纵然有人在背后推手,怕是她自己也有意了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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