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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嫔得了孩子的喜信儿传遍后宫,各宫不管各自心下如何,也都备了礼,前来道贺。二阿哥和三阿哥两家,虽说是当小辈儿的,自然也得来凑趣儿,绵宁和绵恺都亲自陪着福晋来请安了。
众人热闹之间,外头来传,说皇后娘娘、諴贵妃娘娘和庄妃娘娘三位到了。如嫔赶紧起身,带着嫔位和贵人、常在们,一起向外去恭迎去。
绵宁觑了个空,跟上来凑在如嫔身边,含笑低声道,“恭喜如嫔娘娘终于得偿所愿。”
如嫔微微放慢了脚步,由得众人越过她去,她落在后面,凝着绵宁露齿而笑,“瞧二阿哥心有成竹的模样,想必这是二阿哥帮了我吧我就知道,在这后宫里,我但凡有事,去寻二阿哥帮忙,是最明智的。我会记着二阿哥这份儿情的。”
绵宁微微垂眸,淡淡而笑,“不过是件小事,不足挂齿。如嫔娘娘是我的长辈,您吩咐的事儿,我自当奉命。”
如嫔点点头,“倒不知道二阿哥竟是如何帮的我倒叫我心下也明白些儿,来日也好回报。”
绵宁却只是幽然而笑,“我方才说了,只是小事,不足挂齿,就不劳如嫔娘娘动问了。至于回报,也请如嫔娘娘不必挂在心上了。”
如嫔别开眼,看向旁处,“不过也请二阿哥放心,即便我诞下的是位皇子,却也只是庶出罢了,在如今宫中有三位嫡出皇子的情形之下,不过是锦上添花,却没那么举足轻重,故此我的孩子必定影响不到二阿哥什么去。”
绵宁依旧含笑,“如嫔娘娘说笑了。不管您诞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那都是我的弟弟和妹妹,我身为长兄的,唯有爱护。”
如嫔收回目光来,重又凝住绵宁,“在皇子里头,二阿哥自然是一枝独秀,可是该怎么说呢,毕竟三阿哥和四阿哥乃是同母所生,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二阿哥若来日能多个帮手,想必二阿哥也是愿意的。”
绵宁依旧淡然,“来日方长眼下还请如嫔娘娘保重身子,一切都等来日再说都不迟。”
两人没说两句话,皇后和諴贵妃、庄妃的轿子都已经到了。因为如嫔只是嫔位,那三位的位份都是在她之上,故此小轿在宫门前不停,而是直接穿门而入。
廿廿远远看见了如嫔,便在轿上吩咐,“快落下。”
廿廿落较,諴贵妃和庄妃便也紧跟着停下,都下了轿子来。
如嫔要上前行礼,廿廿忙远远就给虚扶住,“且住,你可别动弹,我去就着你就是了。”
廿廿由月桂扶着,大步向前去,一直走到如嫔面前。
绵宁早已双膝跪倒请安。而其余众人都还在宫门口那行礼。
廿廿含笑点头,伸手先扶住了如嫔,再腾出一只手来托住绵宁的手肘,“瞧你们,这也不是年节的,何必这么大礼。”
绵宁起身来,目光投向廿廿去。可是廿廿的视线并未在绵宁面上停留,而是当即就转回去了望着如嫔微笑,“更何况是你,你现在的身子自是比什么都金贵的。”
如嫔赶紧又蹲身,“都是皇后娘娘的恩典”
廿廿轻笑出声,“瞧你,又说糊涂话了。这哪儿是我的恩典了六宫姐妹,我自一碗水端平去,可不会因为你也是我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姐妹,就叫你多承宠去。终究还是你自己身子有根基,福分深。”
绵宁赶忙也道,“儿子给小额娘道喜。”
廿廿这才回眸,一双妙眸黑白分明地凝住绵宁,“这是咱们家共同的喜事,便说同喜吧。倒是你,二阿哥,佟佳氏进门也有日子了,你可得再添一位皇孙来才好。”
绵宁忙道,“儿子膝下好歹有奕纬了,倒是这会子小额娘该盼着三弟去。”
廿廿哼了一声儿,“他又怎与你比呢一则,他年纪还小;二来,他本就是顽皮的性子,这会子便是他想当阿玛啊,我还不放心呢,生怕他教坏了孩子去。”
“还是二阿哥你年岁也够了,性子又向来沉稳,会成为一个好阿玛的。你的孩子,自比绵恺的孩子更可期待。”
说着话儿,諴贵妃和庄妃也走上前来。
庄妃看着如嫔笑,“自打听了你的喜信儿啊,皇后娘娘就了不得了,就怕我扰着你养着身子,这便硬是将我都要暂挪出去,叫你独个儿安安静静地住着呢。”
如嫔登时红了脸,赶忙行礼,“劳动庄妃娘娘了。”
廿廿便笑,把住庄妃的手臂道,“瞧姐姐这是又挑我的理了不是我又何尝是要将姐姐挪出来呢,还不是因为我爱听姐姐说话儿,这便叫姐姐暂且挪到我宫里来,陪我住些日子,帮我排遣排遣寂寞去看来姐姐倒是不愿意陪我的,那倒是我难为姐姐了。”
众人便都笑,諴贵妃走上来一边儿把住一个,笑道,“说来说去的,还不是皇后娘娘要一碗水端平,将咱们各宫都照料好了么庄妃挪出来呀,一来是能让如嫔安心养胎,要不按着宫里的规矩,如嫔既然与妃位同住,那自然是该早晚请安,便连庄妃用饭,如嫔也应当站在地下伺候着的呀皇后娘娘这样一安排呀,便是免了如嫔在庄妃跟前的这礼数了。”
庄妃便又忍不住清冷地笑了,“瞧你说的,就好像我平日里多难为如嫔了似的好歹如嫔也是皇后娘娘的一家子,我何至于就那么在乎那些俗套子的礼数了去”
諴贵妃赶忙笑着解释,“我自是知道你不稀罕这些礼数,可是这毕竟是宫里的规矩不是便是你不难为如嫔,如嫔这么懂事,也自然还想守着这规矩去不是”
庄妃哼了一声,“那这般说来,皇后娘娘将我给挪出去,倒是还了我清静了”
庄妃一向这般言语里从来不饶人的模样儿,将如嫔都给为难住了,一张脸便有些红了起来。
廿廿握着庄妃的手,瞟了绵宁一眼,轻声笑道,“二阿哥还在这儿呢,更何况如嫔也怀着皇嗣庄姐姐你也不怕叫孩子们笑话。”
庄妃这才收了口气,转眸望住廿廿,“我实则并非不明白,皇后娘娘是记挂着我着身子,这才叫我挪出来,暂且搬去跟皇后娘娘宫里住着的。只是说到病的事儿,当着如嫔这会子,终究不吉利,故此皇后娘娘才没直说罢了。”
廿廿这才欣慰笑道,“姐姐明白我的心情就好。”
众人欢欢喜喜地聚了一场,各自散去。身为主角儿的如嫔得了清静,却是坐在南窗下的坐炕上,幽幽地勾起唇角来。
星滟挨个儿送走了众人,回来见主子这般,不由得轻声问,“主子可是累了不如奴才这就放下了被褥,主子早些歇下了吧。”
如嫔摇摇头,“我没累。我今儿个,倒是高兴的。看大家伙儿在我面前这么热闹,各自的神色,倒比看一场戏都更好看。”
“那主子觉着谁演得最好”星滟笑问。
如嫔缓缓勾起唇角,“你猜呢。”
“是皇后主子,还是二阿哥”
如嫔都摇摇头,良久方幽幽道,“或许,就是我自己个儿呢。”
谁说那些唱念做打的,就是演得最好的有时候儿不动声色,坐在台下看戏的,反倒才是那个瞒得过众人眼的。
绵宁偕佟佳氏一同回阿哥所去,佟佳氏很珍惜这一会自能与阿哥爷独处的时光,一个劲儿想与绵宁找话说。可是绵宁却都有些淡淡的,并不想搭话。
佟佳氏便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虽进宫晚,年纪也小,眼界浅了些,可是我既然是阿哥爷的福晋,我又如何全然想不到阿哥爷的心思呢阿哥爷是担心如嫔娘娘再诞下一个皇子来吧”
绵宁楞了愣神儿,侧眸望一眼佟佳氏,却难得地笑了,“你想多了,我没有。”
“那阿哥爷在忧愁什么便是阿哥爷不显出来,可是我毕竟是阿哥爷的福晋,我便也从阿哥爷严重看见忧愁之色了。”
绵宁想了想,“那就算是吧。”
佟佳氏这才松了口气,有点儿如愿以偿的轻松。好歹,嫁过来这些日子,她终于能好歹看懂阿哥爷一些儿了。
绵宁却转了头,“你先家去,我还有事。”
佟佳氏便乖巧点头,“好。阿哥爷早些回来,别太忙碌了。”
绵宁淡淡应了一声,便转身走向相反的长街去。待得两边儿各自走得远了,绵宁这才松了口气。
五州跟在绵宁身后,瞧见了,这便压低了声音道,“主子,咱们这是奔哪儿啊”
事先没听说主子爷还有旁的安排啊,怎么忽然就变卦转身了呢
绵宁点点头,“没事儿,就散散。”
五州便垂下头去,不敢再深问了。主子这是摆明了在躲着福晋啊,亏福晋还那么卖力地想讨好阿哥爷,可是分明还没说几句话,阿哥爷就有些烦了。
五州不敢往主子和福晋身上说了,这便也不能冷场,便小心地道,“奴才方才瞧着,庄妃娘娘仿佛是对如嫔娘娘遇喜,颇为不快。”
绵宁轻哼一声儿,“不仅仅是庄妃娘娘。试想这后宫里,除了如嫔自己,又有谁会高兴呢”
五州微微蹙眉,“可若是淳嫔、信嫔,或者是其他位年轻的贵人们不高兴,倒也情有可原。可是庄妃娘娘本就多年来从无所出,如今年纪又远长于如嫔娘娘,已然是过了生养的年纪了那庄妃娘娘这般怒形于色的,又是何必呢”
“庄妃娘娘哪儿是为了她自己啊”说到这儿,绵宁不由得停下脚步,立在朱墙下,眯眼抬眸看那已然带了暮色的天空,“她是替小额娘说话。”
小额娘是中宫,有些话说不得,有些神情更是露不得,故此如嫔遇喜,便是刘工人心各异,可是小额娘却必须得是那个高兴得最真心的。
可是若探查女子心境之幽微之处,她又何尝当真能笑得那般开心呢可是她的那些话说不得,神情也露不得,而庄妃凭一向的性子,就是能帮她说出心中的话、尽情甩出她不得不掩盖起来的脸子的那个人。
这情形他看明白了,却不知道心下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去。
若以他的大事来看,他当是高兴的。倘若如嫔诞下的是皇子,那必定能搅乱此时宫中情势,自影响不到他,却更可能影响到年纪更小的绵恺和绵忻去。
可是他却怎么,竟心下沉甸甸的,倒轻松不起来
他望着天,缓缓闭上了眼。
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是什么
六月里,皇上命总管内务府大臣常福,补从前阿明阿革职空出的工部右侍郎的缺。因职衔的变动,各位总管内务府大臣之间的排位次序等也要随之发生变化。
以常福的工部侍郎新差事,他便该在一众总管内务府大臣之中,列名在刑部侍郎穆克登额之后,而要在和世泰的内阁学士职衔前,可是这位倒好,竟然不敢列名在和世泰之前,再三再四地推辞,更要上奏本,而一众总管内务府大臣也跟着起哄,竟然要联名上奏,请皇上准常福自愿列名在和世泰之后
皇上接了奏本,气得要将常福索性革职。
“他既不敢担这个名,倒像是爷难为他了,那爷便革去他这个名算了”
廿廿额角也有些跳。
可是当着皇上,她也唯有柔声劝解,“常福在内务府任职多年,难得谙熟内务府事务,皇上便饶他这一回。”
皇上经廿廿劝解良久,这才只是下旨申饬常福和一众联名上奏的大臣去。
皇上歇下,廿廿却睡不着了。
眼前的这一幕那样熟悉当年有禧恩为二弟造捕获野马的假功劳,说是要为二弟谋得黄马褂;如今这又是一众总管内务府大臣联名上奏,为了让二弟列名于老臣之前。
他们看似都是为了和世泰好,豁出自己的官声,甚至不惜触怒皇上,也要为和世泰谋得些利益去,可是事实上,无论是黄马褂,还是这列名,不过全都是虚的浮名罢了,却要将二弟给套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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