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比武中出现恶意伤人的情况是要依照军规处置的,尤其顾长卿还是都尉,都尉带头干这种事,让底下那些士兵怎么想
这是顾长卿最不理智的一次。
至少在老侯爷看来如此。
只是当着外人的面,老侯爷不好训斥顾长卿,他沉沉地看了顾长卿一眼“还不快下来”
顾长卿缓缓走到墙板处,拔出了深深嵌进去的剑鞘。
唐岳山显然也顺着他的动作看到了这一幕,他眉心不由地一蹙。
二十出头的年纪居然就有了如此深厚的功力
顾长卿拿后剑鞘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乖乖地跟着老侯爷离开了。
异状就发生在这一刻,唐岳山刚把浑身是血的唐明扶坐起来,打算抱下去,忽然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
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看清怎么一回事,昏迷的唐明就生生被疼醒了,伴随着他一声惨叫,一条胳膊飞了出去
热血喷溅在唐岳山的脸上,唐岳山当场懵掉了
下一秒,唐岳山反应过来,一掌打向顾长卿
雄浑的内力有如实质,带着难以抵挡的力量,将顾长卿从擂台上震飞了出去
这一幕简直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老侯爷都没料到自家孙子会做出这种事
宣平侯挑眉“哟,你孙子挺有种啊。”
老侯爷瞪了瞪宣平侯
唐明哀嚎不止。
唐岳山暴走了,他点了唐明的穴道,双目血红地朝顾长卿凌空掠去。
他要杀了顾长卿
顾长卿身中一掌,早已跌在了地上,胸口一痛,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来。
老侯爷神色一变,快步挡在了顾长卿的身前,抬手接下了唐岳山的一掌
唐岳山这一掌是动了杀心的,老侯爷被逼退数步,气息都震乱了,可想而知若是顾长卿挨了这一掌,后果得有多严重。
唐岳山雷嗔电怒道“当着我的面就敢下此狠手,今日不除此子,难消我心头之恨闪开不然本帅连你一起杀”
老侯爷当然明白唐岳山不是在吓唬他,唐岳山膝下无子,唐明作为他唯一的侄儿,是他从小捧在掌心里的人。
与他的亲儿子也没什么两样。
如今唐明当着他的面被顾长卿废掉了一条胳膊,他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宣平侯慢悠悠地开了口“唐大人,这里是军营,你在军营杀人,不好吧”
是,顾长卿是触犯了军纪,可若是唐岳山也杀掉顾长卿,那他就和顾长卿一样了。
他可才被册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可以利用职权之便徇私枉法,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害一个侯府世子。
唐岳山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杀气腾腾地看了顾长卿一眼,咬牙道“来人,把顾都尉送去刑房稍后,本帅会亲自审理”
“是”
两名侍卫缴了顾长卿的长剑,将顾长卿押去了营地的刑房。
唐岳山带着再一次陷入昏迷的唐明离开,与老侯爷擦肩而过时,他冷冷地说道“他伤了明儿,本帅不会放过他的”
老侯爷淡淡地拱了拱手“老夫也不会让任何人冤枉老夫的孙儿”
这是在告诉唐岳山,他休想在审讯的过程中动手脚。
唐岳山离开后,老侯爷转头看向宣平侯,他如今没有官职,插手不上军营的事了。
宣平侯摆摆手“知道了,审讯时本侯会在场的,不过,你最好还是弄清楚顾都尉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老侯爷“我会的。”
须臾,宣平侯也离开了。
老侯爷想了想,转身去了刑房。
军营的刑房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牢房,更像一间暗室,里头除了一张草席什么都没有。
宣平侯给看守刑房的人打了招呼,允许探视顾长卿。
老侯爷顺利地进入了刑房。
唐明是军营的天子骄子,顾长卿又何尝不是甚至他比唐明更优秀,更遵纪守法,更令人敬重。
然而今天,这个从不行差踏错的人居然获罪关进了刑房,老侯爷的心情很复杂。
“跪下。”老侯爷说。
顾长卿撩起衣袍下摆,面无表情地跪下。
顾长卿一贯如此,他就不是个热络的性子,可不知为何,老侯爷总觉得此番回京后,顾长卿与他的之间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与距离。
就连下跪都透着一股子看似顺从实则无声的叛逆。
老侯爷蹙了蹙眉,狐疑的目光在顾长卿身上扫了一个来回,最终还是问起了军营的事“为什么这么冲动谁给了你胆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残害唐明的方才若不是我与宣平侯拦着,你已经被唐岳山杀了”
顾长卿没有说话,只的低垂着眉眼,像是在看冰冷的地面,又像是目空了一切。
“你老实交代,到底因为什么真的是唐明苛待了曾经的顾家军”
这是老侯爷一手带大的孙子,究竟什么品性老侯爷还是了解的,顾长卿对顾家军拥有无法割舍的感情,哪怕其实他未曾真正在顾家军里待过,可自幼耳濡目染,他早已将自己、将顾家军当成了一体。
老侯爷还记得,他交出兵权,让顾家军旁落他人之手时,顾长卿还偷偷地在屋子里抹泪了。
那会儿顾长卿只是个少年。
进入虎山大营时,老侯爷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意气用事,这几年顾长卿一直严格遵守他的叮嘱。
可今天,他就忍不下去了
旁人相信,老侯爷却是不信的。
一定有别的原因。
老侯爷又道“你是和唐明有私怨吗”
顾长卿依旧闷不吭声。
老侯爷来了火气,解下腰间的鞭子,噼啪一声展开,长长的泛着寒光的鞭尾落在地上,仿佛能溅起火光“你翅膀硬了,不将我这个祖父放在眼里是不是问你话”
顾长卿淡淡开口“祖父就当是有私怨吧。”
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做就当是有私怨吧
老侯爷咬牙“那你说到底是什么私怨”
唐明此人在军营风评不佳,但具体不佳到什么地步,又干了什么龌龊的事,一般人并不知情。
顾长卿不会说。
涉及到顾琰的名声,他一个字也不会说。
老侯爷气坏了“说不出来是吗那你就是不顾行动,目无军纪信不信我罚你”
一鞭子下去,顾长卿皮开肉绽
老侯爷目光如刀“你可知错”
顾长卿神色淡漠“不知。”
老侯爷又一鞭子下去,直接将顾长卿的旧伤口都打出血来了。
“祖父”
“大哥”
是顾承风与顾承林。
原来,在顾长卿上擂台不断打压唐明的人时,他的侍卫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忙回府禀报老侯爷。
奈何老侯爷出去了,今日恰巧清和书院没课,兄弟俩在家中,于是先赶来瞧瞧。
二人忙冲进刑房,一左一右抱住了盛怒之下的老侯爷的胳膊。
顾承风说道“祖父,大哥的伤势才好,你不要再打他了”
顾承林点头道“是啊,祖父,大哥也不是铁打的,你这三天一顿,五天一揍的,还让不让大哥活了”
老侯爷怒不可遏道“你们两个给我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们一块儿打”
“打就打”顾承风在顾长卿身边跪了下来。
顾承林缩了缩脖子,他有点害怕,但见两个哥哥都跪了,他咬咬牙,把心一横也挨着大哥跪下了。
就是他拿手抱住了头“我头发刚长出来,祖父能不能不要打我的头”
老侯爷“”
老侯爷最终将顾承风与顾承林轰了了出去。
二人在刑房外听着那一鞭鞭落在顾长卿身上的声音,急得原地打转。
也不知过去多久,刑房的门总算开了,老侯爷面色铁青地走了出来,他手里仍抓着长鞭,手背与额角上的青筋暴跳,可见方才是动了真格。
二人欲言又止地看向老侯爷,老侯爷一个字也没说,沉着脸离开了。
二人这才又一次进入刑房。
顾长卿倒在草席上,满身鞭痕。
“大哥”顾承林的眼眶红了,他扑过去,将顾长卿扶了起来。
顾承风深深地看了大哥一眼,对三弟说道“你去一趟马车上,把暗格里的金疮药拿过来。”
“嗯”顾承林哽咽地应下,抹了把泪出去了。
屋子里再没第三人,顾承风感受到了一番刑房外的动静,有人把手,但距离不算太近。
他将顾长卿扶坐在草席上,背靠着冷冰冰的墙壁。
其实方才祖父与大哥的话,他和顾承林全听见了,顾承林生性单纯,听不出什么,他却品出了一丝古怪。
顾承风在顾长卿身侧单膝蹲下,看着顾长卿道“大哥,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和祖父之间怎么了”
来的路上,他和顾承林就听说了军营的事,他认为大哥就是在给顾家军出气,因此尽管他觉得大哥有些冲动,但并没去怀疑。
反倒是祖父与大哥的相处让他感觉有些怪。
大哥从前对祖父是十分尊敬的,但凡祖父问话,那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最近大哥与祖父的话明显少了。
起先他以为是大哥长大了,性子越发内敛,可今日看来分明又不是。
是他的错觉吗总感觉大哥对祖父有怨言。
“没怎么。”顾长卿道。
顾承风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真的没怎么样吗还是你在埋怨祖父一走多年,将我们扔在府里不管不问的”
顾长卿闭了闭眼,道“都说了没什么,你话这么多,书都背完了吗”
顾承风一噎。
背什么书啊
他去书院就是混课的好么
他才没心思念书呢
不过没心思归心思,他的功课实则是不差的,他脑子很灵光,如果不是出身侯府,生为不用继承家业、不被给予厚望的次子,或许他也会勤勤恳恳地读书入仕吧。
大哥的事,他暂时帮不上忙,等顾承林拿来金疮药,给大哥上了药后,他便与顾承林回了侯府。
他把夫子布置的功课做完,顺便把顾承林的那一份也做了,正打算歇下,就见一只白鸽落在了他的窗台上。
这不是普通的白鸽。
他眸光一动,走过去将白鸽抱起来,他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才从白鸽脚上解下一张字条。
今晚又有任务了呢。
顾承林睡着后,顾承风换上夜行衣,戴上面具,悄无声息地出了侯府。
他接任务是通过千音阁,信鸽是他养了之后寄放在千音阁的,千音阁并不知晓他的身份。
约定的地点在千音阁二楼的一间厢房。
对方似乎早已恭候多时。
他戴了面具,对方也戴了斗笠,彼此都不能窥见对方的容貌。
“久仰,久仰。”对方拿着折扇,冲顾承风含笑拱了拱手。
听声音像是七老八十了,可那只拿着折扇的手异常年轻。
顾承风接任务这几年,什么奇怪的掩藏身份的法子没见过,变声这种绝活都是雕虫小技了。
顾承风开门见山道“说吧,要什么”
对方笑了笑,先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放在桌上,缓缓地推到顾承风的面前。
顾承风打开钱袋一瞧,好家伙,全是金子
顾承风扒拉了一下里头的金子,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看来是个厉害的宝贝。”
对方笑了一声“是一个人,我家公子要一个人。”
大半夜的,去偷人呐
顾承风摸了摸下巴“这么多金子,不会是让我去皇宫偷人吧”
对方笑意更甚“没那么难,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公子罢了。”
“那用得着这么多金子”顾承风又不傻。
“有点儿金贵。”对方说着,从宽袖中取出一张画像。
看到画像的一霎,顾承风的神色僵住了。
怎么会是他
对方笑道“他是定安侯府的人,相信以你的本事不难找到他。”
顾承风语气如常道“这个人有什么好偷的看着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
这话其实毫无逻辑,谁偷个小公子是为了让对方干重活呢
可斗笠男子并未觉得深究,他只是笑了笑,说道“我家公子喜欢,原本只有一两分喜欢,如今为他受了伤,代价惨重,就越发想要弄到手,不然,岂不是白白损了一条”
话到这里,斗笠男子突然轻咳一声,停住了。
然而顾承风的脑海里几乎是本能地蹦出两个胳膊。
损了一条胳膊。
那个人是
顾承风猛地睁大眼,捏紧了拳头
斗笠男子看了看顾承风手中的钱袋,笑道“这些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十倍的赏金。”
这是顾承风这几年来接的最大的一单了,十倍赏金,那可是一千两。
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顾承风还没变态到把侯府的人拿去卖掉的地步,他将钱袋往桌上一扔“这个单子我接不了,而且我向你保证,京城没人接得了。”
斗笠男子惆怅地呲了呲牙“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本公子只偷东西,不偷人告辞。”顾承风敷衍地说完,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走出千音阁后,他站在冷风里,久久不能平静。
金主是唐明吗
唐明看上了顾琰
大哥是因为这个才砍了唐明一条胳膊的
“公子”
顾承风沉思之际,一个千音阁的伙计走了出来,对他道“方才阁主又拦了个活儿,问你要不要接,是一幅字画。”
这种活儿对顾承风而言就没什么难度了,他正要开口应下,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沉默了。
“公子”伙计疑惑地看着他。
“算了,我今晚有事,不接任务了。”
“啊是。”
顾承风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府。
他待在自己房中,没脱夜行衣,不时望望窗外。
可他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动静。
他摸了摸下巴“不来了么”
还是
脑子里一道电光闪过,他神色一凛,戴上面具,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夜深人静,肃穆森严的将军府,灯火通明。
唐明被顾长卿断了一条胳膊,唐岳山将军营最会治伤的医官请了过来,医官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将唐明的血止住。
“胳膊呢”唐岳山青筋暴跳地问,“本帅侄儿的胳膊还能不能接上去”
医官们面面相觑。
为首的吴医官惭愧地说道“回唐大人的话,恕我等医术浅薄,无法医治令侄的胳膊。”
唐岳山沉着脸道“怎么会治不了你们医书上不是都写着什么移花接木吗”
吴医官道“古籍上确有记载,可惜没人成功过,据说燕国有先例,但那也是只是据说而已。”
唐岳山是不可能为了一个据说而远赴燕国治伤的,就算他肯,燕国路途遥远,等赶到那里黄花菜都凉了。
就在唐岳山焦头烂额之际,另一位姓蒋的医官开口了“唐大人,小的倒是知道一间医馆。”
唐岳山激动道“快说是谁”
蒋医官道“不知唐大人可听说过妙手堂”
唐岳山摇头“不曾。”
蒋医官想了想,说道“那唐大人可听说过工部衙门的风箱事故”
唐岳山沉吟道“这个本帅倒是略有耳闻,这与妙手堂有何关系”
蒋医官道“大人有所不知,妙手堂正是当初被朝廷征去治伤的医馆之一,妙手堂的大夫医术远超其他医馆,并且收治了最多的危重患者,就连一名几乎咽了气的工匠也被抢救过来了。”
唐岳山忙道“那还不快去把人请来”
夜里,唐府的管家来到了妙手堂。
他进入大堂,吆喝一声道“把你们这儿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叫出来,即刻随我去元帅府出诊”
妙手堂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当属顾娇,奈何顾娇今日不在,若是以往,王掌柜就让宋大夫去出诊了,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谁才是医术最高明的那个。
宋大夫医术也很不错的,深得顾姑娘真传。
可听到最后那句元帅府,王掌柜不淡定了。
“敢问是什么病症”他问唐府管家。
唐府管家倒也没隐瞒,直言道“我家公子的胳膊被人砍下来了,能治吗”
这个宋大夫可治不了。
至于顾姑娘能不能治,王掌柜也不确定,毕竟他没见顾娇治过。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小三子叫了过来“你去一趟顾姑娘家里。”
小三子去了碧水胡同。
给他开门的是顾小顺。
“小顺,你姐姐在吗”小三子问。
顾小顺道“我姐在隔壁,你找她有事”
小三子点头“嗯,那我去隔壁找她。”
顾娇刚给顾琰打完吊瓶,听说小三子来了,她把东西收拾妥当,给顾琰掖了掖被角,放下帐幔“进来。”
“诶。”小三子走了进来,他没乱看也没乱问,十分规矩,“顾姑娘,医馆来了客人,想请你出诊。”
“宋大夫不能去吗”顾娇道。
小三子讪讪道“是元帅府的病人,听说是让人砍了胳膊,宋大夫不会治啊。”
顾娇整理帐幔的手一顿“元帅府哪个元帅府”
小三子就道“京城只有一个元帅府,就是原先的唐府。”他四下看了看,小声道,“顾姑娘,你是不是没听说今天的大消息啊”
“什么消息”顾娇问。
小三子道“那个虎山大营出事了,听说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侄儿与人打起来了,被人砍成了重伤我万万没料到居然是把胳膊砍掉了,也不知谁这么大胆”
还能有谁
顾娇微微眯了眯眼,眸子里掠过一丝暗光“好,我去。”
“太好了那我在马车上等你”小三子笑着说完,一溜烟儿地出去了。
顾娇邪恶一笑,拿出自己的小本本,用炭笔在上面写下了唐明的名字。
顾娇背着小背篓,坐上小三子的马车去了妙手堂。
当看到来者居然是个医女时,唐府管家的神色不屑了起来“怎么是个医女”
小三子辩驳道“这是我们妙手堂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也是我们妙手堂的东家才不是什么医女呢是女大夫”
给皇帝看过病,了解下
哼
唐府管家仍是有些不屑。
顾娇云淡风轻道“若是连我都治不好你家公子的伤,那全天下应该没有哪个大夫能治了。”
小三子挺直腰杆儿“没错”
唐府管家料想一个小小的医馆应该没胆子糊弄元帅府,蹙了蹙眉后,将顾娇带去了元帅府。
唐岳山见来者是个医女也颇为不快,可那位蒋医官一眼认出了顾娇“这、这是那日在事故现场的大夫她医术很高明的她抢救的患者最多”
听蒋医官这么说,唐岳山稍稍放下心来,他看了顾娇一眼。
容颜有残。
不过却并没有任何自备怯弱之感,反而十分从容大方。
然而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姑娘的眼神似乎有点儿激动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给他侄儿治病激动什么应该紧张才对,毕竟治不好的话,他可是会发怒的。
唐岳山正色道“本帅侄儿的情况你应当都听管家说了,你能治吗”
“能啊。”顾娇说。
唐岳山愣了愣,这么轻易的吗不犹豫一下
“诊金不便宜。”顾娇又道。
唐岳山冷哼道“只要你能治好本帅的侄儿,多少诊金本帅都给得起”
顾娇比了个手指“五千两。”
“咝”唐岳山倒抽一口凉气,他咬咬牙,“好,只要你真能治他,别说五千两,一万两也不在话下”
顾娇挑眉“那就一万两。”
唐岳山深深地看了顾娇一眼“跟我来。”
唐岳山将顾娇带去了唐明的院子。
元帅府比定安侯府更大,路线复杂,若不是有人领着,便是顾娇这种前世的特工也很难保证不迷路。
一路上,顾娇都在四下打量。
唐岳山当她是没来过这种高门大宅,没说什么。
进入唐明的屋子,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顾娇神色不变,先上前给唐明看了伤口,对唐岳山“一会儿我要给他手术,你们去外面等着吧。”
“不行。”唐岳山冷声道,“本帅不信任你,万一你趁着本帅不在,把明儿怎么着了,本帅就追悔莫及了。”
老匹夫,还挺谨慎。
顾娇哦了一声“那随你。”
唐岳山坚持留在房中。
他看见顾娇打开小药箱,先给自己戴了一双手套,拿出奇奇怪怪的针扎进唐明的手臂,针的另一端还吊着一瓶古怪的药水。
顾娇开始给唐明缝合。
整个过程都在唐岳山的严密监视下。
唐岳山可不是顾承风那样未经世事的少年,他上过沙场,踩过枯骨,死人堆里刨过肉吃,这种血腥的场面他完全受得住。
倒是顾娇的淡定令唐岳山有些侧目。
他是杀过人的,所以不害怕,一个姑娘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总不至于她也杀过人
手术的过程很顺利。
“他以后还能拿剑吗”唐岳山问。
顾娇就道“不知道,我只治伤,不治武功。”
唐岳山心底其实也没太大奢望,这条胳膊能接上去已是不易,实在拿不动剑也没关系,他还有另一只手,大不了从今往后改练左手
唐岳山让管家去账房支了银子给顾娇。
顾娇拿上银子后,即刻出了元帅府。
不过,她并未就此回去,而是换上小黑衣,戴上漂亮的孔雀翎面具,悄无声息地潜回了元帅府。
元帅府的路她已经记在脑子里了。
唐明,她来了。
月黑风高。
经历了一整日鸡飞狗跳的元帅府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唐明的情况很稳定,唐岳山放心地回了自己院子,留下两名暗卫把守。
两名暗卫严肃地守在唐明的房门外。
忽然,一道小黑影从天而降,一手一支麻醉针,嗖的扎进了二人的身体
暗卫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顾娇推开房门,缓步而入,素雅的群裾自冰冷的门槛上迤逦而过。
她来到唐明的床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像看着一只即将入网的猎物。
唐明手术中的麻醉剂药效渐渐过了,不过顾娇还在里头加了点儿别的东西,所以他这会儿应当无法动弹,但是,痛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灵敏。
果然,唐明开始痛了。
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剑伤以及胳膊上的伤争先恐后地将他唤醒。
他冷汗直冒地睁开了眼睛,随后他就看见了床前一道鬼魅般的小身影。
小身影戴着一张孔雀翎面具,别有一股惊悚的诡异
唐明吓了一跳
来人
他大叫。
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顾娇弯了弯唇角,唔,药效真不错,声带也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