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后花园
思考的秘密
当我静下心来认真地琢磨时,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他们一定在思考什么大秘密。可是这是一个什么秘密呢
?竟会令人像是着魔一般。我坐起来,看见麦力靠着一株大树快睡着了,“麦力,我想到一个好办法。”麦力一
下跳了起来,“什么办法?”“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他们不是不跟咱们说话嘛,现在咱们找一个自言自语的家
伙,听听他在说些什么。你看怎么样?”“对呀,我以前怎么没想到。”“你想到了还叫我来干什么。”
说做就做。我们在村子里转,看谁在自言自语。
我们终于看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自己唠唠叨叨的在说什么。我俩赶紧绕过一片西瓜地,反正他也不理
我们,走近年轻人身边时我们也沉默着不说话,像是没事人一样。竖起耳朵听。
“我怎么这么笨,连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想半年,我还有没有希望?”到底是什么问题快说出来呀,我俩更
着急,快往下说。
“这怎么可能,学的东西越多、知识越多,人反而更无知了?为什么?”什么越多就更无知?他在琢磨什么
问题?
“一个圆大,一个圆小。一个圆大,一个圆小……”
麦力忽然自言自语道:“一个圆比一个圆大,一个圆比一个圆小,嗯,原来是这样。”
那个年轻人抬眼看了麦力一眼,向远处走了几步,没理我们。麦力接着说:“对,就是这样,如果这个圆大
一点,那么另一个就……对,没问题。啊,歇一会儿。”然后走到我跟前背对着那个年轻人,“哎,那家伙过来
没有?”我的余光看见那个年轻人犹豫着想过来,又停下了,就赶紧对着麦力大声说:“对呀,你怎么想出来的
?太奇妙了。”然后我们压低声音,假装议论着什么,不时地表现出喜悦的样子。那个年轻人终于忍不住了。
“两位好。”
“你好,”然后我和麦力继续讨论,“你的问题想得怎么样了?”“差不多有结果了。”
年轻人按捺不住,“请问两位思考的问题一定很难吧?答案通过了又可以晋级了,真是恭喜呀。”麦力赶紧
说:“多谢多谢,同喜同喜。看你的样子也差不多了。”
“唉,别提了,这一个问题都快半年了,几次想出的答案都被驳回了。再这样下去,我是没什么希望了。”
他的意思好像是说,问题都是从某个地方传出来的,回答成功的会增加级别,然后最终能得到什么东西。可是我
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跟他周旋呢?
这时麦力说:“其实我的问题也折磨了我很长时间了,不过这位朋友是从一个遥远的国家来的,我就与他讨
论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找到了思路。真是万幸。”我和麦力交换了一下眼神,意思是我什么时候和你讨论过问题
,万一被人戳穿了怎么办?可是麦力不管我的暗示,接着说:“这位朋友的思路与咱们大不相同,也可能是咱们
太执著于答案了,或者就是当局者迷吧。反正他也不会争什么级别,你要是愿意可以与他交流交流。如果不方便
我可以回避一下。”
“哎,不用回避,不用回避。我知道我的级别一定没您高,只是大家都忙着想自己的问题,争取升级,那还
顾得上提携后进。难得您愿意帮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年轻人原来也挺喜欢交流的嘛。
麦力低头沉思了一小会儿,“那好吧,你就给这位朋友说说吧。”
我忙说:“不敢、不敢,大家一起交流、探讨。”我其实是生怕提不出任何建议,这可令人家大失所望了。
年轻人邀请我们一起到他家坐下慢慢谈,好吧,既来之则安之。
这个年轻人叫索斯,他家是一幢两层的阁楼,一楼的家具豪华得很,二楼则简单了许多但很精致。他们有自
己磨的咖啡,还有自己种的茶。我还是习惯喝茶,没想到的是索斯家里居然对茶道也蛮有研究的。
他听说我爱喝茶,就下楼从储藏室里拿出一个大包来,拆开两层塑料纸,揭掉封缝的胶条,打开大铁罐的盖
儿、又一个盖儿,然后取出一些茶叶让我看看怎么样。我一看颇像我国福建省产的银针白毫,“这很像我们国家
一个地方产的茶叶,我们叫它做银针白毫。不知是不是一种?”索斯高兴地说:“不错,我们就叫做银针。听老
人说原产于国外,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国家,但看来差不多。你们等一下。”
麦力笑笑说:“他可是找到人说话了,又不知拿什么好东西去了?”一会儿索斯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套茶具
,“你看这套茶具怎么样?”我一看,对刚才的白毫又多了几分信心,“这个应该是黑瓷,也曾在我国一些地方
盛行过。黑盏配白茶,绝妙呀!”据说黑瓷茶具在我国宋代时盛行于福建一带,而银针白毫又产于福建,所以我
想也许这个地方的确有前辈曾经去过中国。于是三人就边喝茶边聊了起来。
大圆与小圆大圆与小圆
知道得越多就越无知。
——知识悖论
索斯迫不及待地说:“我在半年前得到的问题是,一个人知道越多就会越无知。”
原来是这样一个故事:曾经有一位非常博学的人,别人有什么问题都来求教他。但他却总是发愁,有一次他
的学生就问他为什么总是不高兴。
他说,“你们有问题就来问我,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多么无知。”
学生感到很奇怪,“老师,大家都知道你是最博学多识的人,你怎么说自己无知呢?要是连你也是无知的,
那我们不是更一无所知了吗?”
老师随手在地上画了两个圆,一个大一个小。他说,“大圆里面是我的知识,小圆里面是你的知识。我的知
识的确比你多,可是你知道圆外面是什么吗?”
那位学生说,“圆的外面?什么都不是呀。”
老师略微笑了一下说,“其实外边就是我们不知道的事物,你看哪个圆的周长大?”
“当然是大圆了,难道不是?”
“是大圆,没错,可是你看,它接触的未知事物是不是更多。”
“啊,对呀,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知道得越多反而越无知了呢?”
索斯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为什么知识越多反而会越无知?
麦力说:“按理说,知识越多当然无知的就越少,可是这位老师的比喻也很恰当,的确是大圆所接触的未知
事物更多一些。但是难道知识越少反而更‘有知’吗?”说完两个人都把目光转向我。
我也有些奇怪,“在我们国家有句俗语‘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如果到头来还要变得‘更加
的无知’。我们不停的‘苦作舟’又图什么呀!可见在这个比喻中一定存在某些不对的东西。”
索斯和麦力都点点头表示同意,可是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索斯说:“我这半年都在想这个问题,明知道这种说法不对,可就是说不出来。但我觉得应该是这个圆周的
比喻有问题,圆周越大——知识就越多,这没问题,但是如果外面是未知的事物——那么的确就知道得越少了。
”
麦力问:“为什么就越少?”
“未知的东西越多当然知道的就越少。”
一点灵光在我的脑中闪现,“好像不对……”
索斯激动地望着我,“怎么不对?”
我努力地集中精神试图抓住那一点灵感。我们三个人都安静下来,各自琢磨起来。
我努力地在想,“为什么一个人未知的东西越多我们就会说这个人越无知?……我们说这个人越无知,难道
这个人就无知吗?……谁来决定一个人是不是无知?……谁能决定一个人是有知的——博学多识的。我们是谁?
别人!……别人怎么知道另一个人是不是有知,就好像别人怎么知道我是无知还是有知呢?……通过什么标准来
做这样的判断呢?……标准,什么是这里的标准?……老师说‘我比你的知识多’——老师还是承认了自己的知
识多。这是一个标准。……‘所以我比你无知’——这是因为‘我接触的未知事物多’。‘我接触的未知事物多
’——那么老师是知道自己接触了未知事物,也就是说老师知道存在这些未知事物,虽然并没有掌握这些未知事
物。……而学生因为知识少,反而接触的未知事物少,结果反而不无知?……不对这里有问题!”
我喘了口气,“未知的东西多并不意味着知道的少!用数学的话说就是:它们之间并不成反比。不但不成反
比,恰恰是成正比——未知的东西越多说明此人知道的越多,正因为知道的多,所以接触到更广泛的领域,而在
这些领域中的知识还是没有被此人掌握的。”
我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但是为了不要忘记这个思路,我赶紧告诉他们俩:“你们先不要打断我,我说的
你们都先记着,等我说完了咱们再讨论。”我赶紧将上面的想法说了出来。
麦力说:“好像有点意思了,问题似乎出在我们怎么理解‘有知’和‘无知’上。”
索斯也说:“没错,什么才是两者的标准呢?”
我们三个人赶紧拿出一张纸,试着描述一下。把这张纸当作所有的知识,再画一个圆,圆的里面表示我们已
经获得的知识,外边表示我们还不知道的知识。这就是故事中老师讲的意思了。他说由于圆大,所以接触的未知
事物就多,这没错,他又说,所以就更无知,不对了。知道未知的事物多并不等于自己知道的事物就少,而“无
知”并不是对自己已经拥有的知识的评价标准,所以我们不能用未知事物的多少来衡量已知事物的多少,而只能
用已知的事物作为标准来衡量。
好比说,一个人知道的所有知识另一个人都知道,而第二个人又知道一些第一个人不知道的知识,那么我们
就可以说第一个人比另一个人“更无知”。我们就不能拿一个没人知道的事来衡量谁无知,比如外星人是否存在
?在这个问题上每个人都显得很无知。但是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对这个问题很无知,或者知道这个问题不是自己
能解决的,并不能说明他就会比另一个根本不知道这个问题的人更“无知”。
让我们再回来看手上的纸,这里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把圆的周边作为“无知”的多少,真真的无知是那个封
闭的圆周线以外的整个空白。
我们三个做出最后的总结:在这个奇怪的比喻里我们不知不觉地用了两个标准,一个是有知——这个标准是
相对的,即不同的人之间经过比较后才能说谁的知识更渊博,比如现在多以一个人受教育的程度来衡量这个人的
知识量,这是社会定的一个标准——用于衡量一个人掌握了多少知识的标准。当然这个标准并不是衡量一切知识
的标准,而只是“有知”标准中由某个社会制定的或者是约定俗成的一个标准,同样的道理,不同的社会用于衡
量“有知”的标准也是不完全相同的。
但还有另一个标准,衡量“无知”的标准——这个标准是绝对的,即它是不能被制定出来的。原因是“无知
”的事物是无法计算的,因为如果对人类来说是“无知”的事物,那么我们就不可能知道有哪些、有多少事物属
于“无知”。假如说我们能制定一个衡量“无知”的标准,那也意味着我们已经知道这些“无知”是什么了,剩
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解决这些“无知”了,那么这些事物就不是“无知”的了。
这也令我想起爱因斯坦曾说过类似的话:提出一个问题往往比解决一个问题来的更深刻。因为提出一个问题
实际上就是从“无知”向“有知”迈进了一大步,而解决一个问题则是从“知之不多”向“知之甚多”前进了一
步。
在上面的比喻中老师用了两个标准:已有知识的标准——大圆的面积大——我的知识比学生多;未知事物的
标准——大圆接触的未知事物更多——老师更无知。
我们不停的努力,就是为了变得更加有知。
不过索斯得到的这个问题也许还有另外的意思,比如做人要谦虚,或者是一位智者想告诉人们:当你感到未
知的事物逐渐增加的时候,不要苦恼更不要奇怪,因为你变得更博学了,你头脑里的知识更多了。
我们三个为“更加无知”干了一杯!
斯泰罗先生斯泰罗先生
索斯很激动,可是也略带犹豫。
索斯说:“你们帮我想出答案了,可是我不知道长老会能不能通过?”
麦力问他:“你是不是还怀疑答案不对?”
“不是,我是担心长老会如果知道不是我自己思考得来的,那他们就不会让我晋级了。”
“你可以不告诉他们呀。”
“不行,我不能骗他们。”
麦力的脸红了一下。
我急忙说:“如果他们不给你晋级,结果会怎样?”
索斯说:“也没什么,他们会给我出一个同级的问题,但那样我就不能获得更高级的问题了。”
“更高级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
索斯奇怪的问我:“这位先生没告诉你吗?”说完看了看麦力。
“没有,”我解释道,“因为我以为这是你们的秘密,所以就没敢问。”
“其实也没什么,”索斯说,“晋级后长老会会出一些更难的问题让我们解决。”
“然后呢?”
“没然后了,就是不停地思考各种问题。”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没有任何目的?”
索斯笑着说:“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目的?难道思考不能是目的?”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难道你们思考会有其他的目的?”
“呃,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索斯想了一会儿,“这样吧,咱们去问问斯泰罗先生,也许他知道的更多一些。”
“这位斯泰罗是谁?”
“他是除了长老会成员以外最高级别的人了。”
这时麦力终于插上话了,“对,咱们去找他问问?不过我以前从没跟他说过话。”
索斯说:“没关系,他最近也陷在一个问题之中,很少跟人说话,不过也许你们可以帮助他。走吧。”
我此时真的很担心,不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要是知道我们两个的真实身份会出现什么情况,但从与索斯的接
触看,大概不会为难我们吧。
斯泰罗先生的住处离这儿也不太远,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到了一个小院,院子里有四五间屋子,很雅致。索斯
先进去通知一声,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的样子,我想索斯一定将我们相见的前后经过和解决问题的谈话大致告诉了
这位斯泰罗先生。
斯泰罗先生是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两眼含着智慧的目光,但我觉着其中含着淡淡的忧愁。
“两位请进,索斯,麻烦你去帮客人倒点水。”
“好的,我就来。”
我们坐下,一时不知说什么。
只听斯泰罗说:“两位并不是本村的人吧?”
我的感觉倒还好,不过刚才麦力装成好像是村子里的人,现在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接过话说:“斯泰罗先
生,我们并非有意冒犯,这位麦力先生也曾来过贵村几次。他是希思城的人,也算是这个城堡的邻居了。我们只
是想来转转,没有其他的意思。”
斯泰罗笑着说:“没关系,我很欢迎两位的到来。其实我们村子里的人也不是排斥外人来,只是大家都在思
考自己的问题,没时间也没心思跟外人说话。”
麦力这时感觉舒服多了,“斯泰罗先生,您能陪我们说话,真是太感激了。其实我来过几次都没跟村里人说
过话,有很多事感到很奇怪,所以每次来都想弄明白。如果打搅您了或者有什么不便说的,我们也不会不知趣的
。”
这时索斯端着两杯当地产的一种果子榨的果汁走了进来,“我说呢?刚才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见过你。我还
以为自己发晕了。”
麦力急忙站起来,“实在抱歉。”
索斯连忙拉着麦力坐下了,“我们还是先问斯泰罗先生问题吧。”
“问我问题?索斯,你不是看我太悠闲吧。”
索斯解释说:“不是长老会问的问题,你就放心吧。我刚才不是大致给你说了吗?如果我告诉长老会我的问
题是别人帮助解答的,我还能不能升级了。”
斯泰罗说:“很可能不能。”
索斯顿时默不做声了。
我就问:“是不是永远不能升级了?”
斯泰罗说:“那倒不会,只是要重新回答一个同级别的问题,如果通过了,仍然会晋级的;另外长老们还会
看你的回答,他们并不会拒绝别人的帮助。其实我们更看重答案的质量,这也是晋级的本质。你不必太沮丧,索
斯,你的时间还长着呢。唉,我就不一样了。”
索斯看着斯泰罗,“你还剩几个问题?”
“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大半年了,眼看时间就要到了,看来是没有希望了。近十年只有一个人进入长老会,
真是令前辈们失望呀!”
麦力和我都是莫名其妙,急着想问可是又不好打断。斯泰罗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我们还坐着,“我们一起吃
午饭,慢慢说吧。等会儿我的妻子就回来了,让她给你们做我们这里特有的一道菜。”
麦力和我交换了一下眼色,我们的心里都踏实多了,这次终于可以知道这个村子的秘密了。
村子的秘密村子的秘密
斯泰罗先生似乎知道我们有很多问题要问似的,他说:“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只要我知道我一定
会告诉你们的。”
我的问题比麦力还多,所以抢着问:“为什么村子里都是老人在干活,年轻人闲着想各种奇怪的问题,孩子
和妇女也都去干活了吗?”
斯泰罗点点头说:“我就给你们讲讲这个村子是怎么一回事。从我们的先人定居于此到现在大概已有十几代
人了,前面的城堡也是大约一百年前建成的。我们这里从祖上就留下一个习俗,所有在十岁至四十五岁之间的居
民,都只做一件事——就是思考各种问题,如果四十五岁以后还没有进入长老会,就从事劳动不再思考任何问题
。”
麦力问道:“那城堡里的年轻人不是这里的居民吗?”
斯泰罗说道:“由于年轻人的天赋不同,大概在十五岁时如果没有通过考核,就到城堡里从事收集工作。”
我奇怪的问:“他们只是收集各种问题的答案?”
“是的,这些问题有些是来自外界,有些是长老会自己编出来的,其实很多题目并没有标准的答案,只要对
问题的回答具有创新或者可以解释的通,并且挑不出明显的矛盾都可以接受。”
“如果能确定回答不正确,但思路上有创新也能接受吗?”
斯泰罗略带欣赏地说:“你很聪明,城堡里的人所做的就是这个目的。”
“可是为什么要收集这些东西?他们并不能带来维持生活的财富,并且还要为此付出城堡和村子积累的物质
财富。”
“我们这里的资源独特,并且年年丰收,所得足够维持生活的正常运转。”
麦力接着问:“为什么进城的时候必须有通行证。难道你们是有计划的选择进入的人员,或者是排斥某些人
。”
“我们基本上不排斥外人,但考虑到我们的目的是收集问题的答案,并不是一般的旅游或者赚钱,所以我们
也希望是我们知道或了解的一些人进入,而不是随便的来人都可以进城。因为在城堡修建以前也曾来过游人,大
约是对我们的生活有不利的影响,所以才修建了城堡,希望能让这个村子保持一个利于思考问题的环境。”
“抱歉,可是为什么要收集问题的答案呢?”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可是刚才斯泰罗忘了回答。
“其实我也不清楚,再没进入长老会之前,恐怕没人知道。而长老会的成员是那些不受年龄限制的可以一直
思考下去的人,他们大概也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
“这一定是贵村的秘密。”
斯泰罗欲言又止。这时斯泰罗夫人已经将午饭做好了。斯泰罗说的这里特有的一道菜叫做“花朵”,因为菜
就像一朵一朵的花,外面是一种果子的外壳,里面是花瓣,花瓣里面包着一小团不知名的东西,味道芳香,入口
而化,略带苦味,却回味无穷。后来我就再没吃过“花朵”了。
斯泰罗每次吃完饭都要休息半个小时,所以我们和斯泰罗约好等会儿再来讨论问题,当然斯泰罗并没对我们
抱多大希望,我想只是出于放松一下的目的。
索斯邀请我们先到他家坐一会儿,在去索斯家的路上我才想起来,好像我和麦力已经来了很久了,怎么刚到
中午呢?麦力也说不出原因,索斯更是毫无概念。麦力又想起我们来时将马放在村口了,于是我们先到村口将马
牵到了索斯家。
令斯泰罗苦恼不已的一个问题是他已经接近四十五岁了,严格地说,如果现在他思考的问题在两个月内还找
不出答案的话,他就不得不永远失去进入长老会的梦想,而这个梦他已经做了近三十五年。斯泰罗是近十年来最
有希望进入长老会的人了,自从小肯特姆在十年前进入长老会至今还没增加一个新成员,小肯特姆那年三十三岁
,是这个村子有历史以来入会年龄仅次于前人微谷的杰出人物。
索斯说:“斯泰罗先生,这两位虽然来自外界,并不像我们整天思考奇怪的问题,但也许正是这样才具有启
发性的角度或思路呢!”
这时我忽然有一个问题,“不好意思,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能不能请两位指点?”
“没关系,你说吧。”
“难道村子里的孩子从小就开始思考问题吗?”
“对,十岁开始。”
“可是他们什么都不学就开始思考吗?”
“奥,那倒不是,村子里有一个学校,还有一个藏书楼,村里的人随时都可以去,现在我们也可以去学校学
习。”
“由谁来教呢?”
“有原来的长老会成员,也有级别较高的村民。大多依靠自学,这些人负责指导,有时也讲课。”
麦力又问道:“长老会成员也会被淘汰吗?”
“不是被淘汰的,因为在长老会里还要继续思考许多问题,有些人自觉能力不够就主动退出,做新人的指导
老师了。”
“原来是这样。”
我现在最想见的是长老会的成员,因为最神秘的、最令人琢磨不明白的事好像只有这个长老会才能解答。
两个算盘,谁是谁非两个算盘,谁是谁非
我该怎么办?”
——高级别的烦恼
麦力和我都很想知道困扰斯泰罗的是什么问题,可是如果我们问他就好像表明我们能替他解决似的。斯泰罗
没有接着说下去,所以我俩也不好问,只能看了看索斯。
索斯说道:“斯泰罗先生,说说你的问题吧,也让我见识见识。”
斯泰罗于是给我们介绍了他的问题。
从前有一位老师,他有一个规矩(你看问题都出在古怪的规矩上,不过不古怪的规矩也可能出问题,因为不
存在“绝对的规矩”):跟他学习法庭辩论(类似现在的律师)的学生可以先不交学费,如果他毕业后的第一场
官司就打赢了就得付学费,否则不用付学费。可是总有一些“聪明人”会想出一些办法难为他的老师。另外请注
意当时允许给自己辩护,即原告同时也可以是自己的律师(但我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或许也允许)。
结果这个老师的一个学生在毕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老师打一场官司。目的:我不想交学费,想赖账。可
行性:利用老师自己定的规矩。打的小算盘:如果我赢了,按法官判决我不用交学费;如果我输了,按老师的规
矩我也不用付学费。老师积极应诉。目的:收回我该得的学费。可行性:我自己定的规矩。打的大算盘:如果我
赢了,按法官判决我收回学费;如果我输了,按我的规矩我还是收回学费。哈哈,老师就是老师!
如果你是法官,你会怎么办?
斯泰罗说:“如果判老师赢,目的是想让老师得回学费,但按他自己的规矩,他就不能收回学费了;如果判
学生赢,按判决学生仍然不必付学费。但是反过来,要是不想让学生交学费,就要判学生赢,但按老师的规矩,
他必须付学费;要是判老师赢,按判决他还是要付给老师学费。这里对法官来说似乎总是事与愿违,而老师和学
生也各执一词,都是对自己有利的结果。”
索斯说:“作为法官是不是只有唯一的选择?”
斯泰罗想了想,“在这里似乎并不是只有唯一的选择。但是无论怎样判决,总能得出与目的相反的结果。”
麦力也插话道:“但也有可能总能得出与目的相同的结果。”
斯泰罗有些激动地说:“你说的是总能一致?”
“对,我们看:判定老师赢,按判决学生要付学费,判定学生赢,按老师的规矩学生仍然要付学费;另一种
情况,判定学生赢,按判决学生不用付学费,判定老师赢,按规矩学生也不用付学费。这样不就与最初的目的相
一致了吗?”
“还是有问题,”我发现其中有一个怪圈,“麦力说的其实就是最初老师和学生对自身状况做出的判断,但
是对法官来说仍然存在两种结果。”
我想斯泰罗已经想了那么长时间,这些可能不知已经想了多少遍,问题一定不是出在这些地方,而应该出在
一个更基本的地方。就好像如果我们根本不识字就不可能看书一样,如果一个基本的问题没有解决,那么建立在
这个基础之上的问题就不可能被解决。
当思考问题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四个人大概讨论了一会儿,说来说去结果却总是绕来绕去,最后大家都各自琢磨不再讨论了。不知不觉
,夜色已降,晚饭过后又各自思考去了。
一夜无话。我想每个人都会睡不着吧,尤其是斯泰罗、麦力和我,因为我们都想由此解开各自心中之谜。我
比他们的时间还要紧,可是这里的“谜”要比回去更吸引我。
我告诉自己先安静下来,耐心地思考,先找出一条线索,哪怕是绕来绕去,先把它理顺了,记住在思考问题
时一定要有一条清晰的线索,即使这条线索并不一定是正确的。渐渐的一条线出现在我的脑海中,逐渐清晰了起
来。
天空很快亮了,就像我在希思城时一样,这里的夜真的很短。
大家见面后,斯泰罗说的第一句话是,“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变化的,也可以说根本没有答案。”
索斯问道:“为什么?”
斯泰罗说:“之前我没有这样想过,昨天索斯问我法官是否只有唯一的选择。后来我想法官的选择是依据法
官自己而不是依据老师或者学生。麦力先生说的虽然我以前也想过,但我总囿于解决前后矛盾的说法,反而忘了
这种可以相一致的可能。”他又转向我说:“同样,你说如果如此思考对法官就始终有两个互相矛盾的结果,所
以我感到也许我以前的想法过于执著于寻找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可是答案却未必就是确定的。”
索斯、麦力和我表示同意。
我们共同分析的结果如下(我很荣幸最终由我总结陈述):
决定输赢的因素:法庭判决;决定是否付学费的因素:一、法庭判决;二、老师规矩;导致混乱的判决因素
:输赢的相对性,即老师赢也就是学生输、学生赢就是老师输。
学生的道理:按判决——学生赢——不付学费;按规矩——学生输——不付学费。
老师的道理:按判决——老师赢——付学费;按规矩——老师输——付学费。
进一步分析:一、老师与学生各有两个起点,这不可行,因为起点必须是同一个;二、支付学费的标准也有
两个——按判决和按规矩,不行,标准只能有一个。问题是谁来定起点,谁来定标准?实际上真正的起点只有一
个,即判决,因为没有判决之前就不会有输赢,也就谈不上再依据规矩办事了。
判决是法官的唯一起点。
法官的道理:判决——老师赢——付学费;判决——学生赢——不付学费。
如果师生定要依据规矩,则结果是:
判决——老师赢——按规矩——不付学费;判决——学生赢——按规矩——付学费。
对于师生俩人来说,依据法官的判决结果无论如何都可能出现两种结果,而不是各自预料的必胜的唯一结果
。至于法官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那也许要看是哪个时代了,毕竟不同的时代有着不同的“尺度”。
也就是说,无论法官做出怎样的判决,结果只能有一个;无论老师和学生依据判决和规矩中的任意哪个作为
标准,结果也只能有一个。
我们谁也不知道答案是否会被长老会通过,但是斯泰罗真的很高兴,他请我们喝他家自酿的酒。我叫不上名
字,问麦力,他说也没见过。就不去管它了,大概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喝了,又何必知道呢?
“只存在一次的东西就好像从未存在过。”我想大概用来形容这件事是很合适的。
斯泰罗决定下午就去长老会说明结果,如果不能通过他也就不再思考下去了。这是一个自信还是痛苦的决定
,我不知道,我只能希望这个答案足以使斯泰罗进入长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