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还是洗快点吧,早点回去看看情况。
入得内室,抬眼便见男人坐在床榻上,垂着眉眼,紧抿着唇,苏瑾紧了紧手,迟疑着唤了一声,“阿泽?”
赵德泽回过神,涣散的眸重新对焦,定在了苏瑾身上。苏瑾被他这样一看,心底无端“咯噔”了一下。她看到那双往日望着自己时透着无限温柔缱绻的眸子,眼下竟泛着血丝,整张脸似蒙上了一层灰意,显得仓皇和憔悴。
当视线往下看到男人手里紧紧攥着的香囊时,苏瑾小脸一白,万般话语堵在心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怔楞半晌后,却是问了一句,“你翻我东西?”
赵德泽透过面前女子澄澈的双眸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剪影,那样一个难堪的自己。自带她入宫后,自己便一直着御医为她调理身子,那时候,她抵触他,憎恶他,他便起了心思想用个孩子挽留她,后来,和好了,虽不再牵挂着要孩子,但在闲暇时,也不禁会去想,自己与她,若真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麝香......她竟在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放了那样多的麝香......
想到这,赵德泽浑身都在颤抖,如潮的悲痛涌向心头,他仰头,深吸了口气,将掌心摊开,露出香囊的开口,“阿瑾......”
“你知道这些用了,对你自己会造成什么伤害么?啊?”
苏瑾阖眼,落下了一声缥缈的反问,“你是真的在乎我,还是在乎孩子?”
房内烛火摇曳,照亮了面前女子年轻娇艳的容颜,赵德泽看她唇齿翕动,寥寥数语,便将自己的心碾碎成了渣,喉头一梗,竟从唇间尝出了鲜血的滋味。
“新婚之夜被陌生男子压在身下侵占,随后更被掳走成为禁脔,这样的我,你觉得,我会愿意生下一个孩子来彰显我不堪的人生么?阿泽,我不怀疑你对我的爱。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我一直没有恢复过往的记忆,我会如何自处?”
话说到这,想起手札上记录的前世的自己经历过的事,苏瑾的眉蹙起,肩膀不自控地颤抖起来,她开口,再出声,已成哽咽之态。
“你说你在乎我,想要我,心悦我,可你除了强迫我进宫,除了诱我生子,还做了些什么?阿泽,你回答我啊?”
赵德泽一窒,良久,才低声说,“你从没有真正释怀,没有真正原谅我,对么?”
苏瑾不语,眼眶已被泪水浸湿。其实不该是这样的,她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些,她知道他在改,也知道他看到香囊会生气,可是当听到他的质问时,再一想到前世的自己,本该是解释的话语,竟都成了反问。
“那日我以凤位相邀,阿瑾不肯,既如此,除了强行带你入宫,我还能怎么做?是,我是自私,我做不到眼睁睁看你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哪怕,那是假的......”
听到这话,苏瑾再也受不住,她蹲下身,双手抱膝,嘶哑着嗓子问赵德泽,“当年我约你去信阳街头看烟火,你为何失约?你可知?你可知小昙就死在那一夜?被人强行夺了身子还灌以毒药!她是替我死的!阿泽你知道么?”
“你叫我怎么在她头七那日去应允你,同你谈论婚嫁?”
“什、么?”
76.意料之外
回溯过往,推算到那一夜的具体日期后,赵德泽脑中的某一段记忆被勾了起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浸了进去。
昭和廿一年,赵德泽已达弱冠之龄。
这一年,昭帝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他知道自己在人世已没有多少时日,只是一想到有些事情还没有安排好,心里便始终难以安稳。
“陛下,二皇子来了。”
昭帝闻声望去,便看见踩着月色而来的赵德泽,少年整齐的黑发隐在玉冠后,神色是一贯的清淡。这个年老的帝王咳嗽了几声,伸出那双干枯乏力的手,对着少年缓缓开口,“泽儿,你来啦。”
赵德泽微微颔首,并不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帝皇,恍惚间想到:他是真的老了。
“朕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啦,这大卫的江山,日后,就得靠你啦。”说完这句话后,昭帝又咳嗽了许久,他整张脸胀红着,一时竟有些喘不上气。
赵德泽上前,用手轻拍了几下昭帝的后背,低声道,“父皇还是多保重身体吧。”
“咳咳咳咳,你恨父皇么?泽儿?”昭帝问完这句话后,又自顾自地回答道,“定然是恨的。怎么会不恨呢?”
赵德泽望着面前的垂暮天子,眉眼渐弯,他说,“儿臣要恨父皇什么呢?”
少年这样笑,先前那疏离寡淡的面容也显得鲜活起来,昭帝心里忽的一喜,他正想继续说,哎,好孩子,父子本就没有隔夜仇嘛,何况父皇这些年已渐渐将势力分给了你,如今更欲让你继承江山,不恨就好。
不过昭帝这番话并未能说出口,他眼睁睁看着少年的笑意逐渐僵硬,神色冰冷,嘴里吐出令他心悸的话语。
“儿臣从不为无谓的人动感情,自然无恨。”
昭帝原先伸出的手忽的垂下,他喃喃道:“你恨父皇,也是应该的。只是父皇希望你能看在将帝位传予你的份上,善待你的手足。”
赵德泽本以为自己对这个男人早已没了任何情感,却不料在听到这番话时,胸口竟还会隐隐作痛。少年呼出胸口的一口浊气,继而戳破了往日父慈子孝的假象,他用带着点不屑又带着点苦闷的语气问昭帝,“虽说这皇位于儿臣本就唾手可得,可儿臣还是忍不住想问父皇一句,父皇为何不将皇位传予皇弟?”
昭帝斟酌了下语句,最后这样告诉少年,“朕这一生,始终困于外戚专权的局面,有心想改却总也难成事。你皇弟他......还太小了。”
话说到这,赵德泽便也明白了。这个年老的皇帝在垂死之际,想的始终是帝王权衡之术,他宠爱了英贵妃这样久,如今却因她母族日益旺盛,怕稚子沦为傀儡,索性便将这烂摊子转给他。
少年冷笑一声,继而转身离去。走前,他同昭帝说了此生对他的最后一句话。
“父皇,您心里爱的,怕是只有自己吧!”
昭帝望着远去的少年背影,眉头蹙起,对着先前他所站着的位置,唇齿翕动,轻声道,“为君者,自当绝情弃爱。在这点上,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