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神往外面的雨天里飘,声音也有些飘忽,起身道:“我该走了。”
“蒹葭。”他唤住她,“……你怨不怨我?”
盛碧秋索性随了本意,轻声回道:“怨的。”
邵平反而安心。她恨他,那自然再好不过,他合该受这样的苦刑。
盛碧秋很快又笑了一声,用如释重负的口吻道:“不过都是以前的事了。”
她说不清楚此刻的感觉,唯独觉着多年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一下明朗起来。
之于邵平,她曾有太多太多的不甘,因着他们谁也不曾给画个句号,才让她惦念好多年,怎么都放不下。
如今再见,才知时光的厉害。
以往再刻骨铭心,再浓情蜜意,都能被消磨得无影无踪。她看他都不似从前的他,她在变,邵平也在变,两人说起话来,甚至还不如两个陌生人自在。
邵平忽地站起来,再次唤住盛碧秋:“你爱他吗?”
他是指张汉辅。
她爱么?盛碧秋无法确认。如果与邵平那样才是爱的话,那她肯定是不爱张汉辅的,可也没有谁规定,爱必须是一种固定形态的东西,所以她也无法斩钉截铁地否认。
盛碧秋顿了顿,说:“他始终是我的丈夫。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盛碧秋走出咖啡馆,外头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淡灰色的天,微风吹着白辣辣的雨,落个不完,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水泽。
她旗袍裸袖,白馥的双臂教这萧爽的湿风吹得发凉,浑浑噩噩的脑子也逐渐精神起来。
一方宽厚温暖的手掌覆在她寒丝丝的胳膊上,将她往怀里环了环,“不冷?”
追出来的邵平正费力用左手开伞,抬头时看见张汉辅,一下僵住了步伐。
盛碧秋怔怔地看向头顶上黑色的伞,心一牵一牵地跳。这伞已足够大,但仍然捉不住两个人,张汉辅一半肩头落在雨中,转眼就湿了。
“穿高跟鞋,走这一天累不累?”
“还想再走走。”
张汉辅凝视她片刻,“好啊。”
两个人并肩走在长街上,溅起的雨珠湿了盛碧秋的脚踝,她低头,看见地面的雨水里,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时而依依叠叠,时而缠缠绕绕。
“你怎么来了?”盛碧秋问。
“捉奸。”
“……”
张汉辅从枪套里拿出一把枪来,举到盛碧秋面前晃了晃,道:“你要是跟他走出那个门,我就先打死他,再打死你。”
“是么?”
盛碧秋握住枪口,顺势将枪夺到她的手中,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对着地面连放三枪。
三记空枪。
张汉辅扬了扬眉,心道她真敢。
盛碧秋停住脚,将枪放回枪套当中,又为张汉辅整了整军装的领子,抬起眼来瞧他。她眼里也是有一种神气的,跟张汉辅一样,那种轻邈的神气。
张汉辅捉住她的腕子,低声道:“你还真是,恃宠生骄。”
“赖我?”
张汉辅哼笑一声,低头吻了吻盛碧秋的额头。这确实赖不得她,她所仗恃的,正是他心甘情愿奉上的。
张汉辅也不多说,继续陪着盛碧秋漫无目的地散步。
盛碧秋与他挨得近了近,将雨伞扶正。
她的手就搭在张汉辅的手背上,手指软绵绵的,跟声音一样,有种难来的温柔,道:“过来一些,别淋着。”
“哦。”
他侧侧身,有点恶意地靠过来,几乎都要压在她身上。伞斜了斜,雨珠子顺着伞面,滴滴答答地往下滑。
“……”
盛碧秋只好挽住他的胳膊。
“我发现我果真不太了解你。”张汉辅口吻似在下某种论断。
盛碧秋不冷不淡地回:“少帅不是讲,来日方长么?”
张汉辅挑眉,“我讲过?你记得比我还清楚。”
“……”
他见盛碧秋无话了,眼睛里笑吟吟的,一贯的意气,“恩,我是讲过。”
他们共乘着一片伞,就这样走在漫漫长街上,不知这条路有多长,也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谁也不得自由,谁也不得雨犯风侵。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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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芙蓉(一)
“第三十四次。”
周芙一手扶住趔趄摔来的李轻鸿,牢牢地稳住他的身子。
李轻鸿抱住周芙的腰,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道:“好险,好险。”
周芙拿开他攀着自己腰身的手,眼神冰冷严肃,几乎咬牙切齿,“小王爷,这是你第三十四次输给我。我教过你如何拆解方才的那一招,现在已经一个月了,要怎么教,你才学得会?”
“你以为我愿意投怀送抱么?你教得也太难了!”
“……小王爷是下盘不稳,并非投怀送抱。请小王爷端正言辞,再来——!”
“还来?”李轻鸿凑到周芙面前,扯了扯领子,拿着周芙的手往颈间放,“来来来。”
周芙触到一片热汗,腻在掌中,一时如被火烫,忙收回了手。
“周将军,你一刀给我个痛快好了。我李轻鸿驾鹤西去,赶紧回天上做玉树临风的逍遥仙,也少遭一天这凡间的苦。”
周芙:“小王爷,身为您的部下,末将有一句话……”
李轻鸿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周芙道:“……那明日……”
“不睬,不睬。”
“……”
周芙大觉窒息,再三耐住性子,问:“那依小王爷的心意,您想做甚么?”
李轻鸿一把抓住周芙的手臂,抬头望见春光正好,道:“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依小王的心意,如果周将军作陪,与我小酌几杯,那自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