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之暂任谈判议和的主理一职,另有翰林院学士数位、御史台大夫数位,共计文官二十余人。
顾熙言的哥哥顾昭文恰好在此之列。
红翡道,“婢子们已经去和公子见过礼了,公子忧心小姐的紧,说是等宴饮结束,要和小姐好好说说话呢。”
顾熙言道,“我许久未见哥哥,心中想念的紧,也正有此意呢。”
原是萧让心细如发,思虑周全,自打顾熙言从伽蓝寺中被掳走那日,萧让便向顾府去信一封,说顾熙言随大军前往江淮,叫顾父顾母等安心云云。后来顾家又来信数封,皆是问顾熙言在军中生活可好,身体是否安康等等。
为着顾熙言的名声着想,也为了不教顾府担忧,萧让一概叫靛玉、红翡报喜不报忧,掩下韩烨三人之间的种种纠葛,只模仿着顾熙言的笔迹和口气回信报平安,其余怀孕、争吵、和离之事一概未曾提起过。
两个大丫鬟对视了一眼,不禁愁上心头。沉默了许久,红翡忍不住开口道,“敢问小姐一句,小姐和侯爷和离之事……当真是无可回转吗?”
顾熙言轻轻摇了摇头,“不必劝我,此事我意已决。”
“顾小姐,既然你已决心和侯爷合离,便不要总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更不要再来祸害他了!”
突兀有女子的声音响起,主仆三人闻声抬头望去,只见从回廊的转角走过来一名穿着杏色衣衫的女子。
她虽是身着裙衫,头戴钗环,腰佩环带,可依旧掩盖不住眉宇间的锐利和周身的英朗之气——竟然是郑虞。
靛玉一看是她,登时便来了气,从地上起身道,“郑将军慎言!我家小姐是侯爷八抬大轿正儿八经娶进门的嫡妻,将军口中的‘祸害’是何意!?”
原是平日里顾熙言不在萧让身边,这郑虞便越发猖狂,仗着哥哥郑益临终前把自己托付给了萧让,便有诸多理由接近萧让、麻烦萧让,靛玉、红翡看在眼中,暗地里不知道骂了郑虞多少回“狐媚子”,好在萧让是个油盐不进的,并不曾和郑虞眉来眼去的亲近过,要不然,红翡和靛玉早不知气死多少回了。
只见郑虞缓缓走近,冷哼一声,“顾小姐这还不算祸害,那什么才算祸害?”
“侯爷身为三军将帅,明知是陷阱,竟然独自一人冒着箭雨前去救你!他的右臂差点因为你废了!你知不知道!”
郑虞心中妒火滔天,越说越愤慨,“平阳侯府的小侯爷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物,多少年来、任是什么场合都未曾变成这样过!如今只要下了战场,他便整日里魂不守舍!他并非单单是一个人——他身上系着千军万马的性命!你到底要把他作弄到何时才算罢休!?”
顾熙言连眼皮都没抬,“救我?魂不守舍?”
“郑虞将军严重了。萧让那日救我,不过是利用我设计骗韩烨罢了,何必说的如此深情款款!”
“呵!”郑虞闻言,面上的冷笑登时无比怪异,“是,他宁可搭上自己的命!也要利用你来设计骗韩烨!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故意在我面前显摆他对你有多恩爱?”
顾熙言眉头一皱,又听郑虞冷然道,“千百年来,沙场之上,若是有人不听军令,擅自孤身入敌军陷阱,顾小姐知道应该如何吗?对策只有四字——壮士断腕,弃之!”
“萧让是不知道吗?他知道!他看见你的时候就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我拦都拦不住!”郑虞想起那日萧让挑落她手中长枪的情形,眼中已有泪光,“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魂汤!”
顾熙言听了这一席话,小脸儿上登时变幻莫测。
方才她乃是真心之语,却被郑虞误以为是挑衅,愤怒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难道,那日萧让口中的“利用她设计”竟是气话不成?难道,郑虞口中这番话的才是实情?!
顾熙言心中百转千回许久,才勉强平静下来,“还请将军慎言——现在我和萧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想怎样是他的事,与我没有半分干系。郑虞将军,无论萧让想娶你为妻也好,还是想纳你为妾也好,都与我毫不想干!”
郑虞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气的直哆嗦。
这么多天过去了,每日里,萧让的一张俊脸比冰块还冷,别说妻妾納娶之事了,就连看都不曾多看她几眼!
这个时候顾熙言说什么“萧让想娶她”的话,不是故意让她难堪吗!
“顾氏!你故意羞辱我!”
顾熙言一愣,皱眉道,“是萧让亲口说的要纳你为妾!我都好心给你腾位置了,可不是故意要羞辱你!”
那厢,郑虞张了张口,竟是被顾熙言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终是一跺脚,扭头便跑走了。
等郑虞的身影跑远了,靛玉才拉了拉顾熙言的衣袖,“小姐。侯爷哪里说过要娶郑虞将军了?反倒是那日在营中,当着许多人的面儿,说要托定国公夫人给郑虞将军相看一门好婚事呢……”
顾熙言闻言一愣,扭麻花一般绞着手中的丝帕,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顾熙言心中正疑虑重重,思绪如麻,那厢,侍卫流火一身甲胄,自半月门中匆匆而来,急急道,“不好了!主母快去看看罢!顾公子和侯爷竟是起了争执——打起来了!”
顾熙言闻言,当即扔了手里的帕子,带着两个丫鬟急急行了过去。
此次顾昭文前来章台,除了秉圣命办差事之外,还存了探望自家妹妹的心思。不料今日一到章台,顾昭文还未来得及找萧让寒暄,便从军中服侍的婢女口中听见了顾熙言被韩烨掳走的事情。
顾昭文心中又惊又怒,等入了宴席,又见顾熙言竟是和韩烨同席而坐,两人言笑晏晏,完全不顾及遥遥而对的萧让,顾昭文心中更是哑然。
诺大的宴席厅堂里,顾昭文两耳不闻觥筹交错之声,魂不守舍地坐了半晌,方出了宴厅的大门,在廊外寻了靛玉、红翡二人到一僻静处询问。两个大丫鬟跪在自家公子面前见了礼,本来还想替顾熙言遮掩几句,不料被顾昭文呵斥了一番,便哭着把实情说了出来。
故而,方才顾昭文出了宴饮院子的大门,又问了侍卫“平阳侯爷身在何处”,便一路径直行到假山之处,沿着阶梯上了假山,冲着呆坐在石桌前的萧让,挥手便是一个拳头。
冷不丁冲上来一个人来,还做了这么不要命的举动,周遭的流云、流火等人竟是看直了眼,等到顾昭文的拳头再次抡起来的时候,才回过神儿来,匆忙上前去劝架。
顾昭文虽然生的身量颇为高大,说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平时总是一身儒雅之气,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用粗的时候。
方才那一拳头挥到眼前,萧让大掌都按在了剑鞘上,本能地想要拔剑挡回去。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