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廷,藏在这隐翠峰之中。
帝王之家的手足之情、血浓于水,终是抵不过股掌之中的万里江山。
原来,皇帝所有的恩宠恩赐不过是利字当头,笑里藏刀。等遗诏大白于天下哪一天,想必平阳侯府定是岌岌可危,元宁长公主想到此处,也只能将遗诏能藏一时是一时。
萧让再睁眼,已是双目赤红,他飞身上前到深檀嬷嬷身旁,一贯镇定威严的声音里略有些慌乱,“嬷嬷,母亲安在?”
深檀嬷嬷形容枯槁,如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冲他深深一俯身,“元宁长公主,已薨。”
“哐啷”一声,萧让手中的承影宝剑滚落在地,他往后退了两步,心神大乱,正欲开口追问,不料一抬眼,便看到一股黑血从深檀嬷嬷唇边缓缓流下。
萧让登时大惊,上前封住她身上数处经脉,大吼道,“速来太医!”
“侯爷不必……”深檀嬷嬷喘着气,勉强吐出几句完整的话来,“老奴服了剧毒鹤顶红,毒药已经入了心肺,老奴已是必死之人了……当日老侯爷为皇上所忌惮,长公主被迫诈死,为侯爷筹谋已久,终是避免不了今日之局面……可见是万事不由人!世事累人……老奴出身禁廷,伴长公主嫁人生子,终其一生,此番……也要追随着长公主而去了……侯爷……侯爷要好好的……”
“飞鸟尽,良弓藏……侯爷身在朝中,需多多提防……长公主还在清心庵中……侯爷……去将公主带回侯府安葬罢……”深檀嬷嬷断断续续地说到此处,已经用尽了最后一口气力,只见她话音儿刚落,脖子一歪,便没了气息。
霎时,有山风过境,惊起飞鸟离林,松涛万顷。
萧让满面悲恸,默然许久,方抬手轻轻阖上了深檀嬷嬷的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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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魂梦杳
“不玩了,不玩了!”顾熙言从锦榻上起身,俯在黄花梨木的小方桌旁,伸手从瓷盘里拈了一块芸豆糕,气嘟嘟的咬着吃。
靛玉不满道,“小姐怎么能耍赖呢,说好了三局两胜!眼看着这一局婢子就要胜了……”
红翡恨铁不成钢地瞪靛玉了一眼,笑着对顾熙言道,“小姐若是玩累了,便歇会儿罢。”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那厢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为首的男人解了腰间佩剑,抛给身旁的护卫,径直步入了内室之中。
男人还未卸甲,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他大步而来,没等顾熙言抬眼,便一把抱住她,将头低低的埋在她的颈旁。
顾熙言突然被男人抱住,也是一愣。屋中伺候的丫鬟婆子见了,忙低了头,纷纷打帘子退了出去。
一室寂静。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未动,直到顾熙言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湿意,才缓缓地伸了玉臂去回抱男人,软了嗓子道,“侯爷这是怎么了?”
萧让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他生于权力巅峰,官场旋涡,十分明白“稍有行池差错,便是万劫不复”的道理。
他本想等平息了这场战事,就可以借立功之名,把母殿从隐翠峰接回侯府中,从此再也不必在清心庵中隐姓埋名,一家人团圆美满地过下去。
可结局却出乎他的意料,原来成安帝对平阳侯府早有防备,那无上的恩宠,天下独一份的殊荣背后,都是帝王猜测忖度的多疑之心。
母殿看到遗诏之后,定然是心死如灰灭,所以才选择以死明志。
母殿累了,他也累了。
顾熙言沉默着被抱着,眉眼间也被传染上了三分悲戚,过了一会儿,她缓缓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柔声道,“侯爷是在伤心么?”
男人单膝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柔夷贴在额际,俊脸上满是隐忍。
萧让缓缓抬头,几乎是从喉头压出几个字来,“熙儿,我们永远不分开。”
往后余生,他只有她了。
佛说原来怨是亲。
世间的遗憾总是多过圆满,之前他对缘分的认识太过浅薄。不曾料到,人生短短数十载,能和相爱之人相伴白首,乃是及其难得的事。
长夜无垠,众生芸芸,能够紧紧握在手中的人,就永远不要放手。毕竟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不能回头。
顾熙言愣了片刻,方倾身倚靠在男人怀中,点了点萼首,郑重其事地道了声,“好。”
……
那日,萧让回府之后,抱着顾熙言黯然神伤了半晌,神色异样悲痛,又说了些在顾熙言看来“没头没尾”的话,过了一两日,才恢复到往常的神色气场。
顾熙言的记忆依旧没有恢复。
她每日呆在凝园正房足不出户,曾有两次提起要出门去散散心,都被身边的丫鬟婆子劝阻了下来。
顾熙言每晚频繁多梦,几乎每次都能梦到那个烈火灼灼的熟悉梦境。一天晚上,顾熙言抱着萧让细细讲了那个梦境,又详细描述了梦中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的长相。
萧让没有向顾熙言过多的解释,只安慰了美人一番,面上看似神色如常,心头却是涟漪乍起。
——顾熙言噩梦中的人,分明是韩烨。
萧让暗暗深思,顾熙言第一次梦见这个梦境应该是在发兵淮南之前,或许是更早之前。从那时,顾熙言便一直以为梦中浑身是血的男人是他自己,故而为他暗中筹谋,为他的安危担忧许久。
她下意识的担心他,心里满满的全都是她。万万没想到,到头来,她梦中的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却是韩烨。
这一切陈陈相因,萧让有一种误领芳心的愧疚之感,一时间说不清楚心中是何滋味。
金銮殿中,明黄色的纱幔层层掩映,御座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尊栩栩如生的仙鹤香炉,炉内燃着贵如黄金的龙涎香。袅袅青烟从长长的鹤嘴中散出,像极了仙鹤在腾云驾雾。
太子李琮坐于正大光明匾额之下,手扶龙椅,“先帝的龙体可派人验过了吗?”
“回皇上的话,已经派太医去验过了。正如皇上所料想的,先帝并非因病仙逝,而是有人投毒加害,太医从先帝体内验出□□少许,虽投毒的剂量不大,但其用量循序渐进,足以致死。”
说罢,下跪之人拍了拍手,御前侍卫押着一名婢女入殿来。
“此婢女乃是太妃尹氏的贴身婢女,据宫中造办处的管事交代,她曾帮太妃尹氏制过数次口脂,名为“莺啼一点红”。微臣派人去永乐宫中搜寻剩余口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