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
安度摸摸她下巴,和她大眼瞪小眼,“阿姨。”
“舅妈、舅妈、舅妈、舅妈、舅妈——!!”陈希冉越重复越大声。
活泼中带着骄横,她声线高而尖,安度败下阵,捂住耳朵。
“三岁的小孩比较固执,心理叛逆,有强烈的自我意识。”陈沧淡声笑笑,“冉冉调皮,你可以不应她。”
“我算是体会了什么叫‘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安度抬眼,意外道:“看不出来啊,你竟然还会带孩子。”
“不算会,她和我比较亲。”
陈沧进房间换衣服,陈希冉把手心放在嘴巴上再摊开,对安度做了个送吻的动作,“mua”了一声,笑眼弯弯,“舅妈抱嘛!”
安度一挑眉毛,轻笑出声,朝她张开双手,“来吧。”
软乎乎的身体填满安度胸口,小孩子特殊的甜香奶味涌入鼻间,陈希冉小手紧搂着安度脖子,“舅妈。”
这声软糯,心化成一滩水,安度认输应下:“诶。”
*
时近中午饭点,陈沧着一件浅色休闲夹克,他拢了拢外套,收拣陈希冉的儿童推车,把更换衣服包塞入推车下方的空间。
陈沧单手将陈希冉抱起,另一手推着童车,“带你们出去吃。”
琐细的动作,有的人做起来就是能挺拔而随意,既烟火又脱俗,矛盾却和谐。
安度定定看他一会,伸手正了正他背后的连帽,敛目道:“走吧。”
*
年假最后一天,商圈大小店仍是门庭若市,新年元素随处可见。
陈希冉一手牵着陈沧,一手牵着安度,指指店门口高挂的灯笼,又指指装饰用的鞭炮和福字贴纸,将自己会认的物品和字如数家珍报出。
“陈沐姐对她教育很上心。”安度笑夸,随口道:“冉冉和她妈妈姓的吧。”
“嗯,她生父姓孔,离婚是因为出轨。”
“这样才对,父系文化的出现,导致过去女子辛苦怀胎十月却不能自主命名自己孩子的姓氏。”安度点点头,又勾唇自嘲:“不过我现在随母姓,还不是摆脱不了裴家的标签。”
她低下身,摸摸陈希冉的头,道:“陈希冉,希望冉冉升起,很好的名字。冉冉以后要当一个独立自主的姑娘哦。至于男人么,如果不能一心一意对待你给你带来幸福的话,不要也罢。”
“她这么小,听不懂你的思想灌输。”陈沧往陈希冉背后塞一块吸汗的干毛巾,道:“冉冉现在除了好好学习,还要乖一点。”
陈希冉只听见大人们哇啦哇啦和“乖”字,小小的脸一扬,自我标榜道:“舅舅,我好乖的!”
“那在幼儿园就不要和其他小朋友打架。”
“哼,龙仔先打我的!他打不过我!”
陈希冉作抱臂状,但手太短,看起来像竭力够着自己肩侧。
“你这么横,脸上这个疤怎么来的?”陈沧板起脸,“不吃主食,所以力气没别人大。”
“舅舅,我要打你!”
“刁蛮,”陈沧摊开手掌,任陈希冉使劲拍打,无痛无痒,“陈希冉你继续,我什么感觉也没有。”
陈希冉变脸快,一秒挤出两滴眼泪,抻高双臂找安度,“舅妈!呜呜……我不想打了,我没力气了。”
安度失笑抱着她哄了哄,歪头问陈沧:“冉冉的家长会你也会去吗?”
“去过。”陈沧嘴角微弯,“现在又同意她叫你‘舅妈’了?”
“……” 安度掏手帕擦净陈希冉的脸蛋,“我呢,是不想让冉冉不高兴。”
她不经心道:“而且冉冉是喜欢漂亮的女性,美丽的脸庞千千万,谁知道她有几个‘舅妈’?”
“是吗?冉冉,看那边。”陈沧指指商场中庭的巨幅女明星海报,问:“那是谁?”
陈希冉答:“阿姨!”
“那个呢?”服装店穿着当季新款衣衫的真人模特。
“阿姨呀。”
“……”安度抬腿顶碰陈沧脚踝,“去拿号等位,少欺负冉冉,少废话。”
*
餐厅处处满当,三人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落座。
陈希冉年幼,焦急说来就来,四处张望,哭闹着要找妈妈,安度又是用纸巾折了一朵花,又是拿手机放动画片,哄了一会才停。
小孩一哭就容易出汗,陈沧举起一件干爽的衣服要她换下再继续吃,陈希冉又不干了,小脸皱得通红,手捂紧自己衣服中央的兔子图案不让动,哇哇大哭:“我要穿兔子衣,我要穿兔子衣!”
陈沧耐心和她道:“你穿着湿衣服会感冒着凉,到医院打针,你怕不怕?”
“不怕!我就要穿兔子衣!”陈希冉听不进道理,“我要兔子衣!”
“陈希冉,”陈沧声音虽柔,面色却严肃,再道:“打针会痛,吃药会苦,你都不怕的话,我们现在就到医院去。”
陈希冉哭得更大声,引旁人侧目,服务员忙赶来问需不需给一只毛绒玩偶作安哄,安度想了想,问:“有狼的吗?”
服务员点点头,拿来一只灰太狼。
安度抓起灰太狼一寸寸靠近陈希冉,压粗声音道:“冉冉,你继续穿兔子衣,会招来大灰狼咬哦!你看,它~来~了!”
“啊,不要不要!”幼儿思维简单,哭声骤止,主动向陈沧低头:“舅舅我不穿兔子衣了,我要换衣服!”
陈沧对安度举了个大拇指,两人齐手给陈希冉换了衣服,得回片刻安宁。
因着要给陈希冉喂饭,抚慰幼儿情绪和诸多摸不着头脑的需求,进食不算顺利,一顿饭吃得手忙脚乱。
陈沧动作笨拙,花了近半个小时,艰难地给陈希冉喂下小半碗饭菜,自己倒一口没吃。
他轻叹,看向剩余的一碗青菜汤,陈希冉肯定不愿喝。
安度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好笑道:“你也有搞不定事情的时候,难得见识。”
陈沧手端一只兔耳小碗,眉头微拧,模样滑稽,她掏手机拍下。
他送她一阵眼风,“搞不定的事又不止这一件。”
“我帮你呗,对什么人呢,就要用什么样的办法。不换衣服会着凉,不吃青菜营养不均衡,不喝汤水分不足。你说的话当然很对,很有道理,可是小孩子哪能理解。”安度边说边唤服务员拿来两根吸管,“他们爱尝鲜爱模仿,用新鲜的办法才能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冉冉,看我。”她把一支吸管插在陈希冉的汤碗,一支插在自己的汤碗,作吸饮动作,“这样喝,好不好?我们比比谁喝得快。”
陈希冉被调起兴趣,学着安度,三五下就将汤喝得干净,“舅妈,我赢了。”
安度傲然一笑,把舀出的菜肉米饭往陈沧那边一推,起身将陈希冉带到座侧,“解决了,你快吃吧,我逗她玩会儿。”
她用菜单纸折出一只千纸鹤递给陈希冉,陈希冉笑得纯真,与她稚声稚气地分享幼儿园趣事。
悬在桌上的吊灯是镂空兰花形状,花影不完整地掠过安度头顶和脸侧,灯晖缀点,轮廓分明,又像蒙了一层柔焦。
手机铃响,陈沐大约是问起陈希冉的表现,陈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