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只是在下一刻,谢逸潜继续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放心你自己留在这里,你身上的旧伤还没治好......去岭南吧,让地仁帮你,小影你答应我,答应我......”
玄影下意识地就要应是,偏偏思绪一动,他愣了一下。
“我、我们去医馆看伤!”玄影没有正面回答,一转头,又要继续拖动谢逸潜。
谁想到谢逸潜根本就是不依不饶,张口闭口都是“去岭南”,看他坚持着的样子,好像玄影一刻不答应,他就一刻不能放心去医馆。
实际上,谢逸潜就是想要玄影的一句承诺。
他太了解玄影了,只要能让他说出那句“去”,即便是过后玄影发现他重伤是装的,大概率也不会再拒绝。
片刻沉默后,玄影终于还是被身下人湿濡一片的玄衣刺激到了。
“好,我去。”玄影说,“只要您好好的,属下就跟您回去,只要您没事,什么都可以......”
急况当前,玄影再也没心思想其他,话音刚落,又是要拉动谢逸潜起来。
看着玄影焦急的样子,谢逸潜刚刚得了肯定的承诺,终于良心发现,不再演下去。
“小影小影!”他一把拉住玄影,握住对方的两只手腕,语气转眼就变得满是欢喜,“本王没事,我没事!真的,不信你看,你自己看!”
此时再听他说话,哪里还见刚才一句三喘的虚弱。
一边说着,他手忙脚乱地撩开衣摆,又一直滚到腰腹上面,将已经被血污沾满的伤口漏出来。
可是当玄影看清那处伤口后——
和他所想象中的刀刃入骨三分,亦或是横亘腰腹,有些不太一样。
风晓晓的刺杀是个意外,谢逸潜受伤也是一个意外,但从他假兮兮地倒进玄影怀里后,一切就都不是意外了。
哪怕所有所有都是临时起意,但也不妨碍谢逸潜的预谋。
谢逸潜咧嘴笑着,一再邀请玄影自己看他腰腹上的伤口,就他那副从下高高撩起衣衫的样子,多亏此处没有外人,可也足够有碍观瞻。
而此时的玄影已经彻底懵了。
谁不是从生死路上走过来的?
玄影看着被谢逸潜露出来的伤口,眼中多是不可思议,他似是不敢相信,抬起颤巍巍的右手,一点一点地摸上去。
冰凉的指尖触碰在谢逸潜的伤口上,当即让他一个激灵。
他还要说:“看,没骗你,真的没事。”
可当玄影将手指移开,他低头看着沾染在指尖的血痕,不得不承认的是,那处横在谢逸潜腰腹间的刀伤,不管是从外观看,还是真真切切地有了触感,都指向同一个结果。
那里......只是皮外伤。
刀刃虽然划破了血肉,却很快被谢逸潜躲开,直接让刀刃偏移后卡在衣衫处,完全没有伤及到根本。
而那些溢出去的血液,不过是在谢逸潜的刻意控制下,一处不碍事的血管崩开,看上去吓人罢了。
甚至是从谢逸潜口中喷出去的血,玄影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作为习武之人,逼出一两口血,还不是再简单不过?
谢逸潜的伤口最多只是让皮肉外翻一部分,大小不过手掌长,仔细算起来,若是叫疼喊痛,那便和无病呻吟一般无二的。
有那么一瞬间,玄影双目放空,只觉得面前一片昏沉。
他分不清楚是劫后余生的欣喜更多一点,还是被欺骗的愤怒更深刻一些。
但不论是如何感情,谢逸潜没有因此受重伤,而他却终究还是把承诺给了出去。
有一种落差是——
你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负了所受的苦难。
谢逸潜正欣喜若狂着,他一把将玄影紧紧地箍在怀里,整个人都在颤抖。
只是他没有看见的是,被他紧紧箍在怀里的玄影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
直到一声低叹在耳边响起:“主上,您又骗属下了。”谢逸潜才恍然惊觉,身体一僵,干笑两声。
谢逸潜完全不敢把玄影放开,他再三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自认准备好接受所有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本王......那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我知道是我卑鄙,可是小影!”谢逸潜将脑袋后仰,双目紧紧地盯着玄影,“你说了跟本王回去是不是?你不会反悔是不是?”
“对不起,我又骗你......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你信信我......”
他这样说着,哪怕言辞再诚恳再卑微,也不得不说,他的话着实有些气人。
再结合他刚才诈骗玄影答应的要求,更是从头到尾透漏出一股无赖的气息。
玄影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着,笑着笑着,低头落下豆大的泪珠,几滴便将身下地面印染了一大片。
谢逸潜慌得不行,可是任凭他的口才有多好,此时也只剩下默默无言。
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换做谢逸潜在玄影的位置,他这时候不反手给撒谎的人一巴掌就不错了,哪来的脸面还求着人家遵守诺言......
谢逸潜一时思绪翻涌,又愧疚自己哄人,又害怕玄影推翻承诺。
而这时,玄影终于开口,他笑着说:“主上,您一直都在逼属下啊......”
他的话语中不带怨恨,也没有任何不甘,就只是平平淡淡地诉说着,将他的所思所想,明明白白地摊开在谢逸潜面前。
“属下想跟你的时候,您逼着属下离开,可当属下在王府待不下去的时候,您又非要把属下锁在身边。”
“后来属下逃开了,您还要追过来,更是非要属下跟您好,跟你回王府,您不觉得,您太霸道了吗?”
玄影歪了歪脑袋,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可毕竟您是主上,您有的是权利任性,而我却没有......”
往事如烟,如今则是重新在眼前回忆了一遍。
别管谢逸潜刚才怎么演,可玄影不得不承认的是,再多的怒气,也比不过被对方护在怀里那一刹那的震撼。
他是被人从小养出来的影卫,尝过诸多苦难,却从没有尝过被人放在心上的酸甜。
尤其是那人......曾经有多么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那是他曾经真真切切爱慕了数年的人。
或许有些命运,那是从出生就注定的,逃不开,改不掉。
玄影总觉得,他的命运便是如此,从进了瑞王府后,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从仰慕小主上,到痴心妄想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到受尽折腾心死如灰,直到如今——
兜兜转转,又一次回到了原点。
在谢逸潜的注视下,玄影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他低垂着的头颅慢慢扬起,抬头望天,暮色苍茫。
等玄影缓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