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再见他陛下;更不知到时候回来身份是功臣还是罪臣。
霍采瑜想再多看两眼他陛下,又怕自己看得舍不得离开。
“陛下回去吧。”他抬头看了看点着一排排宫灯皇宫,抿了抿唇,“臣该走了。”
李锦余抬头看着霍采瑜,莫名觉得霍采瑜脸庞有些飘渺。
仿佛若他不主动伸手挽留,霍采瑜整个人都要消失不见。
李锦余下意识伸出手,拉住霍采瑜:“等等。”
霍采瑜回过头:“陛下?”
李锦余忽然感觉莫名有些心慌。他和霍采瑜这几天之间气氛好像变得十分奇怪。
不像最初互相对立敌视、也不像后来彼此合作默契,充斥着难言压抑与沉重,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切好像都是从那一晚开始发生了变化。
可是不应该啊?
明明只是一次失误,他身上痕迹在宫廷特制药膏下都已经差不多消退干净,可他和霍采瑜之间关系却没有恢复如初。
望着霍采瑜脸色,李锦余忽然顿了顿,小声道:“你……一路小心。”
想起和黑猫说过话,李锦余有些不放心,握紧了霍采瑜手,加重了语气,把自己想说话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之前发生事,朕都没有怪过你。朕不要你战死沙场,朕只要你平平安安活着回来。”
——朕只要你平平安安活着回来。
霍采瑜一怔,一直不自觉拧紧眉头悄然松开。
他这两天已经想清楚,离别在即,那些不该有心思还是好好收起来,给陛下留下个好印象。
这样多年以后,陛下想起战死沙场他时,说不定还会念起他好。
可是陛下深夜从皇宫里跑出来找他,陪着他牵手走过了这么长路,还要他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以为陛下已经厌弃了他、不想再看到他、往日那些情分也不过是没有当即处置他。
可看着陛下如今眼眸里执拗、握紧双手,霍采瑜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想错了。
他陛下眼神清澈而无一丝躲闪,盛满了担忧和不舍。
是他想错了。
是他将他陛下想太过狭隘。
他陛下放眼天下,掌心捧着日月星河、心头盛着江山社稷,知人善用、敢于放权。为何他竟会觉得陛下是因为一时失误便排斥、甚至厌恶功臣之人呢?
这样光彩夺人、耀眼炫目陛下,让他如何不爱?
霍采瑜忽然有些想笑。
笑自己思虑过重,凭白给自己添了这么多烦恼。自顾自地伤心难过、自顾自地疏离躲藏、自顾自地觉得战死沙场是最好选择……
霍采瑜深深地凝视着他陛下,一张口声音喑哑得几乎有些哽咽:“陛下……”
他反手握紧了李锦余双手,心头悄然窜起了一缕小火苗。这点微火在触及陛下漂亮眼眸时愈演愈烈,瞬间点燃了他这些日子压抑所有冲动。
此时夜已深,宫门口除了巡逻禁军没有任何人打扰。
死便死吧。他想。
他上前一步,附身到他一生效忠、挚爱陛下耳畔,声音不大却字字重于千钧:“陛下,我爱你。”
看到陛下面容上瞬间荡漾开来愕然和震惊,霍采瑜心中忽然升腾起另类满足感。
终于说出来了。他想。
陛下对他告白会有什么回应?
如今看来,并无排斥、并无厌恶。
更深,霍采瑜不愿在此时去想。
他放开李锦余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玲珑东西,放在李锦余手中。
“臣为陛下准备诞辰贺礼,寄托臣对陛下一片心意,迟了几日,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李锦余还停留在被霍采瑜告白不真切感里,掌心察觉到一个温热硬物,下意识接过来一看,是一块玉。
一块雕琢成仓鼠温玉。
小仓鼠靠在一块玲珑玉瑜上,抱着一块剥好核桃仁啃得出神,尾巴蜷在身后,眼睛微微眯起,显然十分愉快。
理智上知道霍采瑜没有见过自己原型、这只仓鼠雕刻说不定是汤圆,但李锦余恍惚中还是觉得眼前这只玉琢小仓鼠就是自己。
“霍采瑜……”
他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忽然被霍采瑜挥手制止。
“臣该走了,陛下若有什么话,等臣回来再说。”霍采瑜后退两步,不舍地凝视着他陛下,英俊面容上泛起一丝温柔而畅快笑意,“臣定然为了戍守大荻和陛下安危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李锦余心一急:“朕说过不要你……”
“但若有一丝可能,臣也会拼尽全力活下来。”霍采瑜说完,最初眉眼间所有低落和彷徨已经尽数消失,重新焕发属于这个年纪张扬与自信,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最后扭头看了陛下一眼,用力一甩马鞭,矫健身影仿佛打上了一道光,“陛下珍重。等臣回来!”
此去关山路远,飞鸟不知回音;星汉璀璨,前途一片未知。秋夜寒风呼啸而过,霍采瑜心情却已经和出门时截然不同。
再见不知何时。
但只要他陛下还在期盼着他回来,他就一定能竭尽全力荣耀归来。
第57章 吱吱…
虽然是秋季,但皇宫里早早就换了各色菊盏,还有不少常青树依然翠绿。
只是这些都不能掩盖秋意萧瑟。
皇宫里诸人均已换上了厚实秋装,太后和皇帝这里甚至提前点上了银霜碳取暖。
李锦余趴在换上棉芯软榻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剥一颗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数道:“他在逗我玩、他没有逗我玩、他在逗我玩、他没有逗我玩……”
黑猫比刚被李锦余捡回来时候大了一些,现在也没有被关在笼子里,趴在并不华贵猫爬架上无聊地打哈欠。
它扭头看看比它更无聊仓鼠,很想翻白眼:“你这样已经三天了,能不能干点有意义事?”
“他没有逗我玩……”
李锦余最后一颗瓜子丢进嘴里,两颊已经塞得鼓鼓囊囊。
如释重负地把嘴巴里所有瓜子一起嚼嚼吞下去,李锦余拍了拍手上沾染瓜子壳,没好气地道:“我现在干得就很有意义。”
“霍采瑜跟你说什么了,把你纠结成这个样子?”
“他说……”李锦余本来想和这个老乡倾诉一下,但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想让其他人知道霍采瑜对他表白。
好像那是独属于他和霍采瑜之间秘密,哪怕是“老乡”也不好倾诉。
“没什么,就是一些家常话。”
黑猫白眼终于还是忍不住翻了出来。
它从猫爬架最高层爬到第二层上,脑袋搭在两只前爪,高冷地呵呵了一声。
这蠢仓鼠在想什么简直写在脸上!肯定是跟霍采瑜那点痴男怨男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