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骨头往下挪。阮灵奚没受过这罪,当即双眼发黑,扶着墙要往下蹲,被萧洄一把扶稳按在了怀里。
“灵奚……”萧洄惨白着一张脸,抱着阮灵奚的手都是抖的。
阮灵奚冷汗津津,恨不得将腰间衣衫揉烂,腹中那团血肉渐而往下坠着,下腹没个头儿似的拧巴着疼。他原本不是个耐得住疼的人,可到了这会儿反倒是一声不吭了,上下牙咬得死死的,汗湿透的头发贴在消瘦的肩背上。
眼见着萧洄跟着红了眼眶,伸手一下下轻轻拍着阮灵奚的肩头,柔声安抚道:“灵奚,我抱你到床上歇会儿。”
阮灵奚半晌才攒够了说话的力气,摇了摇头,道:“不……我还、还撑得住……你再扶我走走……”若是躺下来,他怕是再也没有起身的力气了。腹中这团血肉是他仰仗医术逆天而行强求来的,活该他遭罪,他认了。
裴断的药方开的烈,阮灵奚撑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痛的受不住了,萧洄把他抱上了床,将他身上湿透的中衣换了下来。
“你……去歇会儿吧……”阮灵奚趁着阵痛间隙,伸手绵软无力地推了推萧洄。他心知萧洄身上有伤,陪他这样熬着必然不好受。
萧洄把阮灵奚的手压在掌心下,摇了摇头:“我在这陪你。”
阮灵奚想笑,嘴角还没扯开就被阵痛搅得腰身微挺,张口直喘。萧洄紧紧握住掌心下发颤的手,俯身细细亲吻阮灵奚眉心皱出的深刻纹路。
“别……”阮灵奚说话几乎只剩下气音,抽出手来揉了揉落汗发酸的眼睛,“你去吧……我这儿一时半会儿也生不出来……”
萧洄自然不肯,他此时也不好受,喘息间肺腑刺痛,又因担心着阮灵奚而心神不宁,丹田真气乱窜,但要他这会儿去休息,那是万不可能的。
秋月白看不下去,抬手封住萧洄几处大穴,手心抵住他后背,将一股真气运了过去。萧洄只感到暖热袭来沿着经脉游走,安抚了四窜的真气。
身后秋月白又道:“仔细调息,若你撑不住了,要绵绵怎么办?”萧洄迟疑一瞬,到底还是盘膝坐下,阖眸调息疗伤。
阮灵奚从枕边摸了帕子折起塞入口中,痛极了便咬住,唯恐呻吟出声让萧洄分心。萧洄内伤颇重,若调息时一个不慎,只怕会走火入魔。
半个时辰之后,萧洄双手化太极掐诀,将真气稳在丹田,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等他往阮灵奚那看了一眼后,顿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痛,险些误以为是伤势复发了。床上,阮灵奚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淋淋的,咬在唇间的帕子已不成样子,身下柔软的床褥被生生抓烂,卷起的袖口下是苍白消瘦的手腕。
萧洄几乎是哆嗦着将阮灵奚垂在床边的手捧起来,阮灵奚掌心全是冷汗,整个手臂都是冰凉的。萧洄一手托起阮灵奚后背,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抬手将他咬在唇上的帕子抽了出来。
“嗯……”阮灵奚低低呻吟一声。
萧洄把阮灵奚粘在脸上的发丝拂开:“灵奚,不要这个孩子了行吗。”说完他猛地回头看向秋月白,急声道:“不要了不行吗?”
秋月白沉默良久,才开口缓缓道:“这是灵奚的孩子,哪怕你是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也没有资格替他放弃,生死不论。”
萧洄指尖轻抚过阮灵奚眼角,几乎是在求他:“灵奚……”
阮灵奚费力地牵着萧洄的手按在自己高耸的小腹上,用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道:“说什么傻话,它已经快出来了……你这样……吓得它都不敢动了……”
萧洄看着自己和阮灵奚交叠在一起的手,心里惶惶不安,什么习武修道之人的处变不惊尽成了空。从十五岁那年下山游历遇见少年阮灵奚的那天开始,这个人就已经占据了心头最不可言说的之处,自此再未离开过。
阮灵奚说孩子快要出来了,显然是哄萧洄安心的。他被阵痛折腾一宿,临近天亮时才破了羊水,彼时整个人都痛的不清醒了。
裴断一张张药方写下去,每一碗药都是用来吊命的,阮灵奚的身子虚不受补,但若不下重药,怕是撑不到孩子出生了。
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门外候着的丫鬟赶紧端着热水迎上。姑娘身着绿衣罗裙,一双杏眼哭的通红,见秋月白从屋里出来,忙道:“公子!谷主他……他如今怎样?”
秋月白眼底露出几分悲戚,转眼又垂眸遮住泛红的眸子,接过绿腰手中的水盆,轻声道:“没事的,你们几个去准备好东西,孩子待会儿生出来别手忙脚乱的。”
绿腰眼泪珠子似的滚了出来,又破涕而笑道:“哎,我们这会就去叫奶娘来候着。等少谷主出生了,保管照顾妥帖。”
绿腰儿擦干了泪,转身出去置办。秋月白端着热水正要进屋,就听见靠在门旁的红萼出声道:“公子,谷主当真没事吗?”
红萼的梨花枪立在一旁,冷硬的兵器如这个红衣胜火的姑娘一样清冷到不近人情。那年她被仇家追杀,垂死之际被阮灵奚所救,自那之后便改了姓名一直伴在阮灵奚左右,再不问江湖事。情分自然与普通主仆不同。
秋月白半只脚踏入房门,闻言一顿,捏在铜盆边缘的手颤了颤,阖眸道:“倘若午时还不能见孩子出生,去打点后事吧。”
梨花枪颤抖嗡鸣,一股杀意顿时炸开。
秋月白摇头道:“你杀不了他,何况,那是你们谷主心尖儿上的人,舍了命也在所不惜的。”红萼收敛了周身的杀气,握住梨花枪,转身就走,只是抽动的肩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她还是那个伏在阮灵奚膝上哭泣的小女孩。
秋月白进了屋,把热水盆搁在桌上,洗了帕子递给萧洄。
萧洄接过,温热的帕子擦过阮灵奚额头。阮灵奚情况并不好,或许该说是糟糕透顶,他本就不是垂珠,怀得住这胎已是不易,还要生下来实在难如登天。孩子迟迟不见露面,阮灵奚这边已是撑不住了,若不是用药吊着,早不知昏过去几遭了。
阮灵奚多数是痛的辗转呻吟,别说用力,他就是连喘气的劲儿都快要使不上了,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攒着一口气送出去,却无济于事。
萧洄眼看着心上人难产,却没有任何办法。到了这个地步,除非一掌将阮灵奚腹中磨人的小东西打死,再用刀肢解成肉块一点点掏出来外,竟再不能为阮灵奚寻一条出路了。只是若当真如此做,阮灵奚怕是也不肯活下去了。
到了正午时分,阮灵奚已是气息微弱,半睁的眸子里泛着灰。萧洄心如刀绞,伸手覆上阮灵奚身前隆起的胎腹,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这痛苦了结。一只微凉的手忽然握住他的手腕。
“灵奚……”萧洄怔怔看着阮灵奚握在自己腕上的手。
阮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