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太夫人那里出来,正是中午。
如今入了九月,天气已经转凉,只是这正午的太阳,倒还是晃得人眼睛疼。
她禀了太夫人说要出去转转,沈太夫人倒是答应的爽快,毕竟谁愿意天天在家里听着东厢房的哭丧声。
沈云微带着三七来到了城东的九华街,提刑司衙门的地界儿上,就连小摊小贩都显得规矩得多。
门口当差的衙役个个都精神得很,自带一股威严正气。
看来这宋提刑当真是个威正严明的好官啊。
她在门口看着,正想着是再等等,还是让衙役去通报一声,眼前就来了个熟人。
“嘿,沈姑娘,你来了,你这是等了多久了?”来人正是三思,上次在驿馆并没有看见他,许是被派去公务去了,他见沈云微和三七来了,高兴不已:
“宋大人说了,怕你姑娘家进衙门不方便,所以让我带你去兴和楼等他”
兴和楼是九华街街角处的一座茶楼,那里客不多,是个清静的好去处。
一行人去了兴和楼,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不多时,宋玉就来了。
宋玉此次穿了一身官服,看他风尘仆仆,想必是还没来得及换上便装就赶来了。
这是沈云微自郎言清又一次被射手后,第一次见到宋玉,只见他脸上疲态尽露,眉眼倦怠,但还是笑着开口说道:
“对不住了,沈姑娘,久等了!”
“宋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若非宋大人相助,只怕我是想等也等不了呢”沈云微忙起身行了个礼。
“哈哈哈”宋玉笑了笑,对小二叫了壶茶水,又转过身来问道:
“不知沈姑娘找我来何事?”
“宋大人整日忙于公干,我本不想打扰的。只是有一事,我心中好奇,倒是想问个清楚,不知宋大人可否告知一二?”沈云微也不犹豫,毕竟这人都叫出来了,若是还扭扭捏捏的,浪费机会不说,倒是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更何况宋玉这个人,她心里是信得过的。
“沈姑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我想问为何你要抓捕燎原?”沈云微直接问道。
“燎原?你问他做什么?”宋玉闻言倒是一愣,他万分没想到沈云微一个湖州来的深闺女子,竟然问这等打打杀杀的事情,而且还是现如今通缉的头号罪犯。
此时店小二上了茶来,桌上二人都不说话了。
待小二放下茶盏离去,沈云微才略微顿了顿开口说:“都说了只是好奇了”
“既如此的话,我那告示上不是写了?”宋玉面色泰然,给沈云微斟了杯茶,然后又给自己满上:“燎原是因为杀害了九寒王的爱妾,如今又和杀害郎言清的凶手勾结,所以提刑司衙门要速速将此人捉拿归案!”
沈云微看了看面前的茶水清热,也没动手端起来,便打趣着说道:
“宋大人的告示可是一会儿一个变啊”
“哈哈哈”宋玉闻言一乐,沈云微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但此时在宋玉眼中,她就像是来嘲弄他的:“沈姑娘,据我所知,你一直在湖州长大,从未离开过,难道也对这京城之事好奇不成?”
沈云微不想再兜圈子,喝了口茶,觉得心下一暖,开口便道:
“那是当然!虽说我自幼长在湖州,可是现如今,我已身在京城。这京城内暗潮涌动的,若是为自保,我定当是要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可是我现下想要救一个人,如果我不搞清楚这件事情,他有可能再次身陷险境”
宋玉眉眼一动,此刻倒是轮到他好奇了:
“姑娘要救的是谁?”
“我,我要救的人就是郎言清要救的人”沈云微放下茶盏,这铜镜一事暂时还是不要说出去了,即便是面对宋玉,沈云微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铜镜,还有这生生世世。
在沈云微心里,郎言清要救的人就是铜镜里的他自己。
即便是有了铜镜在身,难不成还能让你重生一次又一次?万物相生相克,总有尽头,若是不能找出真相,郎言清就算重活一次也是白搭。
这一路走来,沈云微已深深感到很多事情并不如自己想的那样简单。就算自己想改变什么,可是结果却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到来。
更何况,比死更可怕的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会以何种方式去死,却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个结局,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你认识郎言清?你跟他是何关系?”宋玉听到沈云微口中的这三个字,甚是惊讶!若是自己当初没有去扬州的话,说不定郎言清就不会死!
而自己回来的当日,正赶上郎言清被射杀,他回了衙门交差,刚出来就听见满街都在传郎言清被射杀的消息,一直到今天,他总隐隐觉得此事非常不真实,好像郎言清还活着,只是去了郊外游玩了。
“说不上何关系,只是从前在湖州沈家对角住过一阵子,两家还是有些来往的,算是朋友吧。如今他死的不明不白,我就算是不为了他,为了沈家我也要查清楚这件事情,以免其中有什么瓜葛再让沈家平白无故地受什么牵连”
沈云微想着镜中的郎言清去到了湖州,而且父亲已经登门拜访过他,所以现在的沈葳青记忆中定是认识郎言清的,不然这两日也不会跑去定国公府了。
若非沈云辂出了那事情,沈葳青定是会带上他去拜见定国公的。而三哥沈云轺跟郎言清年岁相当,沈葳青怕沈云轺着了定国公夫妇的眼,惹得人家不快,索性就只身前往了。
现在不知道沈葳青的记忆中有多少关于郎言清的事情,而且等接下来,郎言清若是为了沈云微的事情再频繁地出入沈府的话,那可就说不准了。
“原来如此”
宋玉缓缓地送了口茶,脸上的疑惑却并未褪去。沈云微的话并不能让他信服。
记忆中,儿时好像郎言清确实去过湖州,只是他为何会去湖州,去湖州又住了多久,什么时候才回的京城,他是如何跟郎言清相识的,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仿佛那段记忆浑浊得很,怎么也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