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些阴阳怪气,绮罗不禁皱紧眉头,厌恶地把他的手给拍开。
长生反手从她手中抢过了那只铃铛,从指尖垂下,垂到她面前。铃铛一晃一晃,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叫、你、跪、下。”
绮罗这时是真的忍无可忍了,她冷笑了一声:“凭什么?就凭这个铃铛?你以为我爹留下个铃铛让我听话,我就真的要为了这个铃铛对你唯命是从了?”
她猛地将铃铛拽下,毫不客气地砸在道长生身上,朝他吼道:“你以为我愿意回来他妈的就是因为这个破铃铛吗?!你他妈的知道什么!别把你盛气凌人的那一套对着我用!”
忽然间周遭一百零八盏长明灯中的火焰霎时间暴涨,将墙壁上灯盏上的冰霜一下子驱散的干干净净。一如道长生突然褪了血色的脸。
他惊诧于绮罗这样的态度,然而面上的诧异一闪而过,紧随其后的是更加深沉的阴鸷。一双狭长的眸子死死地盯在她面上,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要、造、反?”
绮罗也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却也一步未退。两人之间灵力突然释放,威压相互碰撞着,互不相让,在这又黑又小的斗室里张牙舞爪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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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忽然间的剑拔弩张,吓得道洛洛赶忙退到了暗室一边,紧张兮兮地瞧着场中情形。她忽然想起,这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比试过了。
年少的时候,绮罗常常到屠龙宫来,和他们玩在一处。哥哥和她常常比试。
他们俩个都是争强好胜,死不认输的性子,常常一比两三个时辰,谁也不放过谁。
他们比试起来有输有赢,算是针锋相对,旗鼓相当。但实际上,绮罗是比哥哥小三岁的,开始学法术也比他晚得多,还是个女孩子。
绮罗是个心大的,从来没考虑过这些事。她只知道,赢了便定要张牙舞爪地炫耀,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输了就去缠着她哥哥,不依不饶,约好什么时候再来一次。
她哥哥却是不同。因为他比绮罗年纪大些,若是输了,心中便会愤懑难平;若是赢了,有时也会因为赢得凶险而暗暗地生闷气。
她哥哥是个死要面子的主,不屑于把这些说出来,但时常暗地里不断苦练,同自己较劲,她这个做妹妹的,都是知道的。
她以前总觉得,绮罗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两个截然不同却又很和谐的存在。常常一个人黑着一张脸要去修习,另一个人死皮赖脸地拖着他去找乐子。
直到后来,哥哥的手废掉了,拿不了剑了,他们就再没比过了。
这么多年,绮罗好像从那一天起,在哥哥面前就把自己所有的尖刺都拔掉了。
现在两个人久违的对峙起来,反倒让她有些恍惚起来。他们三个……到底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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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僵持着,绮罗忽然收了全身的威压,被冲的连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长生微微吃了一惊,也立即不动声色地收了威压,却站在原地没动。
绮罗扶住床榻站定之后,微微喘息了一番,调匀气息。
她顿了顿,这才微微抬起头来,叹息般地道了句:“不是的。”
“恰恰相反,我是想告诉你,我永远不会背叛你。”她平静地说道,目光却不愿意看向他。
道长生听了这话,瞳孔微缩,面上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原本狠厉的目光在那一刹那好像微微地生出了退缩之态。他微微地咬紧了牙关,目光也偏向了其他地方。
气氛似乎缓和了些,两人却仍旧一言不发。
半晌,道长生才缓缓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素冷漠的语调:“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绮罗平静了一会,才缓缓出声:“这次出去,我发现人界有些异常,似乎有什么不安分的人在暗中活动,而且那人似乎本事不小。”
绮罗说着,卸下腰间一只乾坤锦囊:“这里面放了一个人名叫曹宁的人的尸体,你看一下便能知其异常。”
她又继续将自己这一路所见,与那黑衣人有关的异常,甚至包括在冰火城里所见的一些事情都告诉了长生。
但与她爹和她娘相关的事情,以及她和迟悟那个大胆的猜想,都略去没有说。
前者是因为她知道长生不喜听到与她爹有关的事,后者则是因为……
绮罗忽然问道:“长生,你要我跪下,是因为今天是道师叔的忌日,是不是?”
七年前的下元节的前一天,道师叔就是那个时候……
长生沉默了良久,冷笑道:“怎么,委屈你了?”
“不,不是。”绮罗摇了摇头,而后直直跪了下去,面朝道无情坐化的方向接连磕了十几个响头,直磕到额上发青。
道长生面上神情微微动了动,什么话也没说。
自觉够了,绮罗才站起身来,话锋一转,问道:“可是长生,你一直都认为师叔和如意婶婶的死是因为我爹爹……”
“难道不是么?”长生阴晴不定的脾气这么多年也没变,脸色说黑就黑下来了。
“万一呢,我是说万一呢……”绮罗笑的有些自嘲,状似随意,“万一,你发现你冤枉了他呢,万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呢?你关了我七年,报复了我七年,万一……”
“呵。”道长生不待她说完,就极轻蔑地笑了一声,上前了两步,俯身凑近了绮罗的脸。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可能有这种万一。若是有,我自会问你跪下,三叩九拜,杀刮折辱,任你处置,让你报了这七年之仇。”
他说完才退了开去,嘴唇紧抿,眼眸微眯,神情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绮罗:“……”
“要是话都说完了,就好好呆在这里反省吧。”道长生提了那乾坤囊,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似乎在这里多待一刻也会叫他不快。绮罗在他身后摇了摇头,淡淡说道:“长生,我不用你偿还什么……我一直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
道长生的脚步好像微微一顿,又好像一步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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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洛洛在一旁看见她哥走出去了,在原地踟蹰了半刻,才走到绮罗跟前去。
“喂。”她轻哼一声,低着头一言不发地从袖口里掏出什么来,不情不愿的似的,塞进了她手里。
绮罗微微一怔,抬头看她将脸别了过去,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手里躺着的却是一个精巧的小瓷瓶。
打开一嗅,是上好的白药。
“……”
绮罗看着手里的瓷瓶,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
她额头上被街边小儿砸出了个小口子,原来是给她送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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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走了之后,小室里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绮罗叹了口气,懒得再费神,将那白药瓶往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