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如意婶婶做的好吃的。那时候,我一直把屠龙宫当成我的家。”
“你大约不知道如意婶婶是谁。她原是皇族的公主,也曾在藏山寺修习,排行却是在最末,我爹爹总是小师妹小师妹地唤她。她生的美艳,既温柔,又明理,就像是一朵倾国倾城的牡丹花。她跟道师叔,一个是正统的公主,一个似逍遥的侯爷,当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伉俪情深。”
迟悟看绮罗卖力地形容这一对佳偶,几乎要绞尽脑汁,把自己所有知道的成语都用上了,一时间忍俊不禁。
“道师叔主修道术,而大道无情,你是知道的,讲求性本清净。所以平常时候,道师叔属于喜怒哀乐都不上脸的那种。每每看他,别说我,就连长生和洛洛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可是如意婶婶还有我爹,就能将他的心思一猜一个准。”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却出了意外。那时候我爹爹已经在无间城做了城主,但每年仍旧会送我来屠龙宫小住。那一次去的时候,道师叔外出未归,如意婶婶备了好大一桌酒菜替我们接风洗尘。”
“一开始,所有事都是好好的。我难得来一次,几乎吃的走不动路才肯下桌子,同长生和洛洛跑到桃林里面玩。可我们回来的时候,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了。”
“我看见爹爹和婶婶对坐着,爹爹面上颇有些难堪,一个劲地跟她解释着什么,可如意婶婶听不进去,只是把脸扭到一边去,流了眼泪,任我爹费劲口舌,也不同我爹说话。后来,她似是被爹爹念叨的烦了,索性直接下了逐客令,将爹爹赶出去了。我爹爹只好灰溜溜地跟我说,让我在这住一段时间,他等如意婶婶气消了再接我。”
“我就在屠龙宫里小住了大约十几天吧。那段时间,如意婶婶虽然生了爹爹的气,待我仍旧是很温柔。我瞧着她,虽然还是以前美丽的模样,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憔悴了下去。以前顾盼生姿的一双眼睛里没了光彩,让人看得既心惊,又难过。”
“道师叔回来那天,如意婶婶把他叫到了房间里,两个人说着悄悄话。我和长生偷偷地去听墙角,只听到如意婶婶分明哽咽却故作平静地问道:‘师兄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道师叔回答:‘如意,这件事……’
‘我只问你是不是真的!’如意婶婶忽然提高了声调。
道师叔沉默了良久,答道:‘是。’
如意婶婶忽然就不说话了,过了好半天才发出了声音。我本以为她是要哭的,没想到她却笑了起来,惨声道:‘好,好,好。’
她连说了三个‘好’字,可我和长生听着,哪里有一个好是真的好呢!
道师叔再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如意婶婶推搡着赶了出来,‘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过了好久,里面才传出声响,语气已经十分平静了:‘我不想听你解释。从此以后,你修你的道,成你的仙,我再也不会缠着你,亦不会拖累你了。’”
“印象里,道师叔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一个人,而如意婶婶就像是围绕在一块冰周围的火焰,像是冬天里的暖阳。他们两个一个静,一个闹,一个冰冷,一个温暖。从前我们总觉着,如意婶婶爱道师叔更多些,对他温柔的不行。那一次,是我们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她给道师叔冷脸,甚至将他赶出卧房。”
“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如意婶婶都闭门不出,饭也不怎么吃。道师叔几次三番想去解解,婶婶却连门都没让他进。道师叔平常就不善言辞,遇到这种情况更是不知道怎么办。两个人就像冷战似的。那时又正值人魔两族关系再度恶化,魔疆那边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头,道师叔被紧急召到藏山寺议事。他临走前那一晚上,在婶婶门前立了一晚上,也没能等来婶婶给他开门。他只好将这事先放在一边,却没想到,这一放,就在没机会重拾了。”
“道师叔离开之后,如意婶婶修了一份信留给道师叔,信里说的大约就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样的话,她便离开了屠龙宫了。道师叔回来之后,看到了书信,立即派人出去寻找,但找到她的时候……”绮罗顿了顿,轻叹了一口气,“如意婶婶就已经死了,而且看那样子,是自断筋脉而死。”
迟悟听了,也不禁扼腕叹息,沉吟片刻,又问:“可这与你爹爹有什么关系。”
“因为,如意婶婶离开屠龙宫的时候,长生看见……她是跟我爹爹一同出去的。”绮罗面色微微一变,眉头紧蹙。
“当时,我爹爹早已是出了名的魔头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之后,仙门百家立即认定,是他强掳了如意婶婶……”绮罗狠狠咬了咬牙,才续道,“……意欲奸.淫,如意婶婶不从,自绝经脉而死。”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相信。可我问他的时候,他却对我也讳莫如深,只叹着气说,是他的错,说到底是他对不起如意婶婶。对于那些传言,他也一点辟谣争辩的意思也没有。后来,道师叔就因着这件事情,和我爹在冰火城约战。”
“两人大战了一场,两败俱伤,道师叔险胜。我被道师叔带回了屠龙宫,而我爹则回到了无间城,与正道彻底决裂。再之后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与外头的传言差不多,也没什么可说的。”
绮罗讲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狠狠伸了个懒腰。她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侧过了身去。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睡在床榻上,离得很近。
绮罗微微一僵,转过头去,稍微往外挪了一些。
“我说完了,这下你满意了?”绮罗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事情与你说了也没什么用处。你又帮不了我什么。”
“长生他一向这样,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想法……他只相信他自己看到的。杀母之仇,没法消解,已经是不共戴天的梁子了。再加上道师叔当年坐化多少与我爹有些关系,他会恨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迟悟听到这里,不禁问道:“可是我们对你爹爹的似不是有另一种猜测吗?”
“世人都道他自尽之时,带着方圆几百里的生灵同归于尽,但从另一方面想,他临终前打开的那个阵法,抹杀了魔族大军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如果没有这么一回事,那南下的魔族大军将成倍增加,造成的生灵涂炭也不知道要多多少。”
“你爹爹当年回北域之前,最后接触的人就是道宫主。他回去很有可能是他与道宫主商议之后的结果。当年魔族的军队暗中向边境移动,几乎都集中在冰火城外的一带,这世上大能虽多,但能发动那样一个大阵,出其不意地一次性抹杀掉那么多人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