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前期学员报名工作也已全部完成。
往后,每周一、三、五晚,三间教室各一节课,周六、周日上下午各两节课,其余时间,仍以提供对弈场所,收取适当“入场费”为辅营业务——这就将是未来较长一段时间内,藤原围棋教室的主要经营模式。
明天。
就在明天,这艘名为“藤原围棋教室”的大船就将扬帆起航。
紧张吗?
必然的。
期待吗?
就好像全身血液都在为之欢呼雀跃。
想要感谢的人,大多都已谢过。
还未提及的,就只剩最后那一位。
“最后,请允许我再感谢一个人,”光说,“我相信,我把他放到最后,他该是不会介意的。”
众宾客中,又是一阵轻微的哄笑。
但很快,就停止了。
视线经过和谷,又往左偏移一些。
然后,就在与那双墨绿色瞳眸四目相对的刹那,光再没能移开视线。
他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不依不饶地锁住那个人的眼睛,终于说:“最后,我还要感谢塔矢亮先生。”
“当初说要办这家围棋教室时,其实我有些犹豫,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太过疯狂,”就当着众宾客的面,视线赤/裸/裸地看着亮,眼里心里只装着亮一人,光继续道,“是塔矢亮先生,是他在我最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给予了我百分之两百的肯定与鼓励。”
“我胆敢说,”光声音一沉,目光重新看向面前宾客,“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也就不会有今天的藤原围棋教室。”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见外”,话还没说完,目光再度望定那双墨绿色瞳眸时,光自己倒先笑了起来,笑容似腼腆又柔软,“但值此机会,我还是想说,谢谢,谢谢你一直以来所给予我的全部鼓励、包容与支持,也谢谢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陪在我的身边,照顾我、开导我,真的谢谢——”慢慢正色下来,依旧目光不离地看着一米之外,也正同样看着自己的棋士,光终于放任自己说出那声熟稔至极的称呼,“亮(アキラ)。”
我的,亮。
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亮的名。
在日本,只有当彼此关系非常亲密时,才会将称呼由姓氏改为名。
或许在旁人看来,棋坛双星关系虽好,却似乎也还没好到可以直呼对方名的地步。
可此时此刻,光就是忽然很想这么称呼亮。
因为不冠以姓氏称呼彼此,才是他们平时相处间最“正常”的交流方式。
话音散开后,现场顿时一片安静。
光却依旧抬着头,神色平静地直视在场所有人,就好像那日在棋院,毅然迎向芦原先生的目光那般。
今天到场的,都是他与亮的至亲好友,都在他们的生命里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希望,至少在他们面前,自己可以是全然真实的。
同时,也无需任何隐瞒。
也就是在环顾现场所有人的时候,光心中竟莫名生出某种奇异的错觉。
仿佛此刻,他们不似在藤原围棋教室,而是在他与亮的婚礼现场。
今天,他与亮的至亲来了,他们的好友来了,那些曾经在围棋道路上给他们指引过方向的前辈们也都来了。
他与亮的西服领口还特地别上了红色胸花——在市河小姐的执意要求下。
这一切的一切,简直不能更完美。
眼里的雾气不知不觉漫上视野。
前来参加典礼的宾客们的脸庞都快要模糊不清。
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让视野清晰一些,再清晰一些,想要看清到场的亲朋好友们,想要看清亮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却终究还是没能做到。
短暂的寂静过后,是塔矢行洋率先鼓起掌来。
紧接着,明子夫人、亮、进藤平八、美津子、和谷、伊角……不断有掌声汇入单薄的声源中,继而奏成一曲震耳欲聋的交响乐直击光的耳膜。
那么响亮,那么整齐划一。
所有看向光的宾客们的脸上,无一不在笑着。
是写满欣赏,理解与支持的善意笑容。
光却像是再也控制不住。
他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又将话筒交还给市河小姐后,就仿佛逃离般,直接侧身往众人左后方的围棋教室走去。
轻轻将磨砂玻璃门关上。
像是某种心理作祟,特地找了门后一处视野死角紧紧贴着。
将头轻轻靠上雪白墙面。
围棋教室的隔音效果果然很好——为了避免之后三间教室同时进行教学时,声音互相干扰,这是在设计之初,便特地向设计师要求的。
门外,亮似乎又接着说了些什么,但身在围棋教室里,光也已经听不清了。
这场开业典礼只进行了十五分钟,却已经足够。
在正式营业前一天,还特别折腾这么一出毫无意义的“开业典礼”,若被外人知晓,兴许会嗤笑画蛇添足。
但之于今天前来参加典礼的众宾客们,却更像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棋坛盛会。
他们终于有机会,可以与自己敬慕的棋手,面对面地沟通、对弈。
不多时,围棋教室右侧的对弈区里,众棋手们便兴致高昂地下开了。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塔矢行洋对森下茂男一局。
多年来以“对家”相称——虽然极可能是森下茂男单方面的“敌视”,但说到底,不过都是出于对对手棋力的敬佩与肯定。
简短的开业典礼结束。
在外间周详地招呼过众宾客,又与市河小姐嘱咐一二后,亮才穿过休息区,往光所在的第一间教室快步走去。
围棋教室是内开设计。
就像是预先知道光会在哪里一般,亮推门进入时,只将门开出堪堪够一人进入的角度。
不出意料地在门后找到光时,光就像是一只受惊的猫咪,圆睁一双眼睛看着亮,忘了说话,忘了掩饰。
眼眶尚泛着一圈淡淡的红痕。
亮便走近他,一手搂住光的窄腰,一手拇指指腹轻扫光眼下红痕。
光就仰头望着他,忽然倾身向前,将脸埋入亮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亮的后背。
亮微微一愣,随即也抚上光的后脑勺,将他抱紧了。
他以唇亲吻光的鬓发。
他在光的耳边好轻柔地问:“你还好吗,光(大丈夫か,ヒカル)?”
亮的怀里,光的眼睛蓦然睁大。
你还好吗,光?
就是这一声问话,仿佛穿堂之风,引得光心中所有坚强全都土崩瓦解。
诶?诶?
怎、怎么回事……
光的心忽然就慌乱起来。
他的眼睛不停地亮胸口磨蹭着。
不、不是,我没让你们跑出来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