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和食指比出一个“那么一点”的一条缝,接着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撑得住,大夫不是也说只要醒了就无大碍吗。”
“小命是保住了,但还需要多调养呢,你从今天起就老老实实在床上待着吧,不胖起来十斤不许出门。”成恪忽然一哽嗓子,收了玩笑的语气叹口气道,“你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情也可以找人分担啊,倘若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师...有的人知道了也会很难过的。”
成扬自跟着他进来后便安静听着,这时候终于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再说,子亦其实此刻稍有些恍惚,并没觉得什么,想起寻凝说成扬受伤不轻于是细细看了看他,但包扎好的地方应该都被宽大长衫遮住了,除了他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以外也看不出来什么。她很想问他些什么,比如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不顾一切硬闯阵法,但这些问题答案又明摆着,她也说不清自己还有什么可好奇。
她才醒来,身子还有些发虚,这时候倦得谁都不想再理会,只是成扬进来后一直没有说话,她看着他却觉得他像是确实有话想说的样子,便耐心地又等了一等,一边断断续续地咳起来,成扬就端着杯水坐了过来。
她顺过气把杯子递回给他,他没立刻去接,深深看她一眼忽然探身过来抱住了她。
她当场怔住,手上力气一松杯子就“啪”地碎在地上。她隐约记起些那夜被救回来的情景,听见成扬贴在她左肩低声说,“你不必一个人承担。”一时间做不出反应也听不见成恪在旁边狠狠倒吸了一大口气的声音。
他倒也并不想等她回应,很快松手起身,拉着张大了嘴说不出话的成恪干脆离开。子亦久久望着阖上的门扉,心中有思绪千万,不能理顺清楚。
☆、第四章 长别(3)
3
“子亦,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了,我知道这言辞有些俗套,但到了最后,我还是宁愿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和你说点什么。
就这样写下我不在了,其实我自己心情也有点复杂,原以为一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就能坦然看开,但我果然还是一个俗人。我想你现在一定难过,也许还会有些怪我,怪我没给你时间接受,怪我没能陪你更久,但也没别的办法,既然结局无可避免,我也不想一早告诉你,换来你每日都要来探望我,受更长久的折磨。谁不是早晚要与亲近之人长别,希望你能尽快恢复。
我天生体质奇异,喜冷畏热,亲生父母认为养我不活,阴差阳错把我留在小孤山山脚,承蒙念一师父收留搭救,靠冷泉调理平安长大,又听他传授些经纬之论、兵国之道,学有小成就仗着少年气盛出山报国。临走时师父要我一年之内必须回来,但无奈有因耽搁,就此落下病根、伤了根本,等战事结束再回来调养时已经来不及,身子就一日一日地亏损,算起来多活了这二十几年,也已知足,尤其山中日子散漫,这几年有你还不算无聊,我说你我有缘,你我果真有缘。
隐居这几十年,对红尘的牵挂不过寥寥,一是延生,一是你。延生我已安排好他的去处,但你,我却不能再安排什么。当了几年你的人生导师,也是时候让你自己面对剩下的漫长岁月,何况你本来也不是拿不定主意的人,近几次你同我问得隐晦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决定,我只在这说一句话你不必仔细去想——成扬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对红尘的牵挂还有另一桩,是有件事要你帮忙。我年轻时认识了一个人,他不是我的命定,只是我的劫难。我想若他听说了我的死讯,也许会赶来小孤山看看,你派人注意着些,如果他来,你就把这信封里的另一封信给他,如果一月过去仍没有迹象,不必再等,也不必为我不值,我俩之间的事还算复杂,他若不来,我不怪他。
这一封信我断断续续写了很久,还想着如果这时候是夏天还不知要编个什么理由把你骗开。虽然算是病重之人,精神倒还很好,只是时常无聊,若和延生这个闷葫芦下起棋来就难免和你对比,反而更加无聊。而到了晚上就会好些,我可以把躺椅搬出来看星星看月亮,山中正是美的时候,后山的海棠和木芙蓉全都开了,望过去一片艳红。其实比起桂云香,我更喜欢你的芙蓉露,可惜今年没来得及。山中景色不可辜负,你不要因为我不在就不敢再来。
以后没机会再和你一起喝酒了,你别太惦记。
应尘”
静心修养的半个月里,子亦没有外出的精力,只待在府里栽花喂鱼,把第一批芙蓉露的酒胚封存起来,还几乎每日都要读一遍应尘留给她的信,看得多了自然连同信笺背面附着的一首小诗也熟背了下来。看他写“欲寄书如天远,难销夜似年长。小窗风雨碎人肠,更在孤舟枕上。”总是比看信还难过些。
欲寄书如天远,难销夜似年长。
半个月过去,她身子恢复了大半,心里也已经释然很多,只是睡眠总不安稳,常常在深夜从梦中醒来后,发现眼泪洇湿被褥,寝衣贴了周身的汗。清醒过来之后的这段日子,成扬白日里并不常来看她,也没对那日之事做过解释,只是每晚都会在厢房外守夜,听见房内有动静就进来陪她一阵,等她重又睡熟过去之后再静静离开。两人之间并无交谈,她觉得安心,渐渐习惯。
成恪那时第二日就不怀好意地跑来问她详情了,她自己心绪烦乱并且也不愿意费心力和他讨论,就仗着左右这时候所有人都顺着她心情,不耐烦地打发他走,私心里并不希望这事非要摆明了讲得清楚,自欺欺人地得过且过。
只是每晚深夜她醒来,看成扬已成惯例地递给她一杯安神茶的时候,或是白日里默契地相安无事,偶尔听见成恪关心地问他最近怎么显得很是疲惫的时候,总忍不住暗暗猜测他心中所想。只是她原本就看不透他,如今却连自己也看不懂了。
还有时日漫长要过,她常常想起那日成扬和她说的那句“你不必一个人承担”,理不清的情绪就像个深埋地下的□□桶,只等着哪天被火引触发,大声宣告世间。
会有那么一天吗。
☆、第四章 长别(4)
4
应尘三七的时候,子亦想要回山上奠拜,寻凝不放心地说要跟她一起,她虽未明说,但子亦又怎么不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因此虽然觉得有点无奈但还是答应下来。可第二天一早用早膳时,成扬听她说今日打算上山竟然主动提出想跟她一起——成恪听见后呛了一大口水,边涨红着脸咳嗽边眼光不停打量他俩——她稍犹豫了下也同意了。
既然有成扬陪着,寻凝便没也跟着去,于是变成两人单独相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