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等时间久了两人熟悉起来,他才发现昭远不知什么时候也同她熟识,不过其中详情他也不觉得紧要,只以为也不过是同他一样,是因为那一面之缘才渐渐熟悉,所以从来没有认真问过。后来三个人便常常聚在一起聊天喝酒,只是在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想法时——虽然他们从没有直接明说,他也从没有问过——她已经和昭远在一起了。
遗憾不甘肯定是有,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勉强去求一个结果,只想着心中那点悸动情思迟早会消,同她也仍如从前一般朋友相处。而夏日过后,父王带着昭远发兵翊清离开的当天晚上,他和她原本正坐在他自己宫中的小花园里喝酒随意闲聊,她忽然问他一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呆呆地点了点头,便听见她说那时候她会为了放灯而决意出宫,是因为那天她收到了父兄被编入征军的消息,心中实在慌乱不安才想去放灯祈福,说完这些又添一句,“若不是你,我就没命等到他们回来了。”
他被她定定盯着自己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哈哈一笑道,“都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还提它干什么,况且能救下你,也是你和我哥的缘分。”
“我和他...”她说着轻叹一声,移开眼神不再看他。
他心中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知道自己或许不该再问,但看着她在月光下一如初见的清丽侧影,就像受了蛊惑般忍不住道,“你们,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她就稍顿一下,幽幽道,“你以为我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每个人都只是默认,而我从来没有否认的机会。”
“...你什么意思?”
“他是一国储君,我如果不迎合他,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就算...”她说着忽然扑进了他怀里,昀辰整个人霎时僵住,一动不动,听她接着说道,“就算我一直记得,那日救我的人,是你啊。”
他心里汹涌起滔天的波浪,脸上却还是硬撑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来,气息略有不稳地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这问题的答案并不算难想,他心里其实也并不是没有结论,只是选择了推给她来说,伪装成被动的一方。至于其中原因究竟是因为对她情感的不确定,还是因为对昭远的愧疚,他想不明白,就这样在昭远不在的日子里如窃贼一般得过且过。
也许正是因为两人在一起的日子都是暂且偷来的,他们从来没有聊过未来,聊的总是现在和昀辰的过去——她一直对她的过去闭口不谈,但他想着她的过去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成为谈资的经历,于是从没问过,心里也并不在乎她同她父亲母亲的感情如何、家中是否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或是童年时候念念不忘的究竟是哪个糕点。说到底,他对她没有情爱中的好奇心,所以时常也忍不住怀疑自己对她究竟算什么,可两人相处时,她却总是满脸的笑意,像是从没感觉到他的犹豫,只是真心的觉得欣喜。又或许,她只是佯装不知。
反正也没人非逼他对自己此刻心情贴上标签,至少有她在,在这阔大的王城里他就不是独身一人。
时节转眼入冬,他从传回来的军讯中得知邺军在郴州遭受重创,三军统帅霍牧端将军战死,父君重伤,还折损了将近三成将士。但忧心焦虑之余,他仍忍不住分心去在意父君将要撤兵回来养伤的消息——昭远的归来太突然,也太快了些。
国事当前,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样的时候去向昭远坦白什么,甚至因为这变故而松了一口气。只是在他跟她提出暂且隐瞒两人的事情的时候,她看起来并不是很情愿的样子,虽然她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但此前她从没在任何事情上违和过他,见她这样,他心里倒受了不小的触动,开始认真考虑起两人未来的可能来。
除此之外,剩下的三个月里再没起别的波澜,他只安心等着父君和昭远回来。
兴许是因为他心情有了变化,两人之间相处的状态同从前也不一样了。有一天晚上,两人正互相依靠着看夜空中的星辰,她忽然若有所思地说起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辰字,和他讨论起他名字的寓意来,他便接着随口问了句,“那你的名字呢?又是什么寓意?”她却没有回答,反而自顾自地低念了一句如果她日后有了小孩,无论男女都要起名为“安”。
这句轻飘飘的话他并不确定她是否是说给他听的,毕竟她既没有看他,也没有在等他的回应,“她的小孩”这句话本身的意义就很模糊,又不像她是在直截了当地强调“他们的小孩”,但不管怎样,这都是她第一次设想未来。他试探性地靠近,她没有躲开。
父君卧床养病期间,昭远一个人扛起了内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只是看着她依从两人商定好的那样时刻陪在昭远身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心里就堵了一口气。他并不是怪她,也知道只有这样才算符合情理,他只是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到这种程度的。所以那天傍晚她悄悄跑来找他时,他顾不上指责她的冒险,也顾不上担心昭远会不会突然过来找他,只先紧紧地抱了她很久很久才松开手。
这是昭远回来后两人第一次独处,但心中的谨慎到底占了上风,他松开手后就立刻变脸严肃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时候过来有多危险,昭远一般都是这个时候处理完事情,之后就多半会来找我的。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可是,我很想你啊,”她低垂着头,嗓音中掺了三分娇柔和四分委屈,听起来尤为撩人,“整日都要待在昭远身边已经够煎熬了,你又一直顾虑太多,在他和我一起出现时就总是匆匆离开,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看你了。”
“我也知道啊,可是我们最初商定好要隐瞒的时候,你就该预想到如今的状况了不是吗。其实最近我也很不好受,所以我答应你,我会尽快找机会向他坦白,只是不能是现在,至少要等到他身上的担子轻一些再说。你耐心一点,好吗?”
“...我明白了。只是这段时间以来,我还以为我终于找到逃离出储君的胁迫的路了,现在却一切清零重新开始,我又要被迫回到他身边去。”
门前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他警觉地抬眼看过去,从缝隙中瞥见最后一片明黄色的衣角,于是立刻几步跑过去推开门,那人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无力地蹲下去,皱着眉紧紧闭起眼,听见她在身边沉默了半晌后才怯怯地发问,“刚才那个人真的是...他吗?”
他机械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这一晚他彻夜未眠,不断想着自己究竟该怎样面对昭远,然而这件事尚未平息,另一变故却又突起——三更天时,父君薨了。
自重伤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