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仅知道……我……”失落的男人迅速环视了一周,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丁绪的脚尖,“我还是帮凶。”
丁绪半晌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用力瞪着窗外,用力抿着嘴唇,用力攥紧衣角。谢易恒没敢直视对方,却也能感觉到身旁氤氲着强大而混沌的愤怒。
他决定继续说下去,从他为何决定入局,又为何开始想到叛逆,都一点一点讲了。回顾下来他发现自己闹的这一出也非常可笑,他不过是用一个新的错误弥补过往的错误,但过往的错误其实并没有被弥补,他只是把自己的良心骗过了而已。
“答应亚文的时候,我对你的感情还处在可以控制的阶段,如果那时候我能对自己的心情明确一点,我是绝对不会——”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青年终于开了口,声音清清冷冷,“所以你现在倒戈,也只是因为我,是不是?”
“是。”谢易恒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其实感情不多,都给你用还觉得不够。”
丁绪呼吸一滞,赶紧挪开发烫的眼睛,这种话出现在这种场合太讽刺,让他既无法痛快宣泄,又做不到丝毫的感动。他说:“这就是我受不了你的地方。”
男人垂着双眼不说话。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很会诡辩,知道怎么讨所有人喜欢。第一印象真的没错,你果然就是那种特别会趋利避害的人。我们还是太不同了。”
这句话的肯定语气把谢易恒刺痛了:“现在我已经不是那样了!和你说完我马上就会去总裁办公室,我会以我真实的身份把整个事件公开,尽全力把项目推广出去,然后我就辞职。无论如何我也要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满意?我满意重要吗?”丁绪怒得歇斯底里,手指着对方胸口,“还不是为了填补你自己的愧疚心,和你之前参与戴一杰的阴谋有什么本质的差别?我真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的脑袋里装了多少运筹帷幄,你不像是投入,更像是经营,你的中心只有你自己!”
谢易恒被他骂得呆了,他背弃过许多人,自然听过各种各样的责备,却只有刚才那几句抽得他心坎热辣辣的,他不能反驳,也无法反驳。
丁绪厌恶地收回了手和视线:“呵,这本没什么错,是我要求太高,是我太投入……你让我讨厌我自己了你知道么?算了,这个我不想再提。”
“我早知道你不爱游戏,所以这游戏你爱救不救,你不欠我的。你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我也一样。”青年的双眼已经变成毫无波动的深涧。
“不,我说了我一定会救,就像你说的,也是为了我自己——”
谢易恒想去拉他胳膊,想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明白自己的真诚。但手碰上丁绪胳膊的前一秒,青年却呢喃道:“分开吧。”
手足无措的男人就像没听懂一样半张着嘴,手臂僵硬在半空。他不是没设想过最遭的结果,但那句话从自己最熟悉的嘴唇中飘出来的时候,绝望还是像火车一样毫无防备地倾轧了整个灵魂。
疼痛到来之前是麻木,他机械地摇了摇头,却发不出声音。
青年没看他,嘴边挂着一丝决绝的冷笑:“老梁早就说过,要我注意身边的人。徐超然也提醒过我,双性恋大都关系混乱。林安都怀疑到你身上了,我还极力替你辩解,差点和他吵起来……真没想到,他们都是对的。别人能看清的东西我都没看到,还自认为最了解你。所以拜托了,在你公开这件事之前答应我吧,就算最后……留给我一点面子。”
谢易恒维持着紧盯着青年的表情,眼中的人此时是多么的陌生,就像从冰雪中捞出来的那样冷漠,他一时叫不出对方的名字来。丁绪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大步走掉时,他才赶紧跟着迈了两步,“不……”一声呓语就是他仅有的挣扎了。
一场折磨之后,两人分头去了不同的地方。谢易恒强行把悲伤搁置一旁,走进了蒋勇的办公室;而丁绪装作没事人似的回了工位,路上遇到叶嘉怡还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把对方电得半死。
林安在工位上等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到丁绪的目光躲闪,他就感觉到不对,把人拉到小阳台上:“你别告诉我,我之前猜的都是真的!”
丁绪耷拉着眼睛,把刚才听来的故事复述了一遍,开始还能勉强保持冷静,讲到后来,林安听到那几次事故都和谢易恒有直接关系,一面感慨于自己的机制,一面震惊于对方的装蒜技巧,忍不住“卧槽,卧槽”起来,最后直接跳脚要冲出去揍人。
“他在蒋总办公室呢!”丁绪堵住门。
“我在门外蹲他!揍不死丫的!”
丁绪见他暴怒,压制了半天的情绪也有重新泛滥的倾向,他半乞求半呵斥地说:“别闹了你!暴力能解决问题吗?!我跟他已经分了!够他难受好一阵子的!”
林安这下愣住了:“分了?这么利索?我以为你……会舍不得……”
最后几个字一出口林安就有点后悔,他看到丁绪的脸骤然黯淡下去。“有什么舍不得的?”丁绪轻声哼笑,“我一想到你们白天黑夜不分地工作,想到网民们帮咱们刷好评、留言鼓励,想到端游里那些朋友,那些场景,和现实根本没有差别……他们不玩游戏的人怎么能懂得?我不和他分,怎么跟自己交代?”
林安叹了口气,觉得继续盯着丁绪趋近崩溃的表情有点失礼,干脆送上一个结实的拥抱:“他对你是很好,但你们可能真的不适合。长痛不如短痛,熬过这阵就好了。”
“嗯。可是……只是……”丁绪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没出息地抽泣了起来。
听完谢易恒事无巨细的汇报,蒋勇终于肯相信《思无涯》的失败是人为的,罪魁祸首就是和他共事多年的CEO戴一杰。他当机立断叫进秘书,吩咐暂停戴一杰和周亚文的一切职务,并联系律师。
秘书一脸惶恐地出去后,他又看向谢易恒,脸上没什么情绪,就像看一颗物尽其用的小棋子。不过谢易恒从他的冷淡中品出了驱逐的意味,主动说道:“我会主动辞职的,但我要先做完《思无涯》的公测推广,目前没有人能做出更好的推广计划。”
蒋勇上下审视了他两眼,沉吟片刻后说:“做吧。做的好了,找下家也容易点。”
言外之意就是,这样的污点很可能影响他的职业生涯。从蒋勇严肃的脸上,谢易恒看不出这是句忠告还是讽刺,但还是认真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
一星期的准备时间堪称紧张,又得到高层的支持,更多资源涌向产品部门,把谢易恒忙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可他一点都不愿意停下,因为能够自由支配的每一分钟都会变得很漫长,让他控制不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