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家的七子, 慕弘深。
“若你还是为了萧荀的事, 那就算是继续绝食, 为兄也无可奉告。”
柳颐紧跟着入了马车, 待在车厢内站定,他先扫了眼慕弘深, 慕弘深垂头丧气的从柳翩翩床榻前起身,听话的站在柳颐身旁待命,柳颐见此唇角浮起一丝嘲讽,这才冷脸看柳翩翩。
“现在萧荀的大军正屯兵在齐国边境,随时都有可能发兵攻打齐国, 令齐国百姓生灵涂炭,你倒好,不想着和七哥一同对付这个齐国头号敌人,反而对萧荀牵肠挂肚,甚至以绝食相逼于我,也要得知萧荀的下落,你这样做对得起父皇,对得起那些手无寸铁的齐国百姓吗!”话说到最后,愈是严厉。
原本低着头的柳翩翩见柳颐来了,眸底顿显欢喜的神色,刚要开口就被柳颐这么一斥责,眼底霎时隐有泪光闪现,却依旧撑着虚弱至极的身子不惧的仰着头和柳颐对视,哽咽道:“对得起,我问心无愧。”
“什么?”
柳颐以为听岔了,不可置信的怒极反笑,“是不是平时我太宠着你了,让你变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你宠我没宠我,我不知道,可我要告诉你,三年前当我以齐国公主的身份嫁入秦宫的那一刻,我已为齐国百姓尽了所有责任,如今我和萧荀决裂,今后便不再是秦国的妃子,自然,我也不能再继续替齐国维护齐秦两国邦谊,那么秦齐两国开战,于我有什么关系?”
“你——”柳颐激怒道。
“可若五哥非要把齐国百姓这顶高帽子强行扣到我头上,我当然无话可说。”柳翩翩冷言截断他的话。
怒极的柳颐被她一激,脑袋彻底冷静下来,他朝床榻缓缓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柳翩翩:“你今日说这么说,甚至绝食也要见我,原来是不想帮五哥对付萧荀?”
柳翩翩抿紧唇一句不发,无声的与他对峙。
柳颐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神色来,眼露讥讽的瞥了眼身边慕弘深,后者被他一激,猛地攥紧双拳愤恨的盯着他,却不敢拿他怎么样,柳颐心中一畅,回转眼神在柳翩翩的床榻边坐了下来,忽叹口气,将从她身上滑落的锦被朝上扯了扯,盖住她裸~露在外的双臂:“翩翩,是不是忘了你七哥是怎么死的?”
突如其来的关切,似令柳翩翩顿时变得慌张起来,她扬起脸无措的盯着柳颐急声解释:“我.....我,我没忘。”
“五哥知道当日~你在药谷和萧荀决裂,是为了救五哥才不得已为之,并非你心中所愿,说到底你和萧荀终归夫妻一场,你心里放不下萧荀也属应当,所以你心里有恨,恨你身上这层齐国公主的身份令你不得自由,恨这层身份拆散你和萧荀夫妻两人,五哥理解,也能同你感同身受,可你恨归恨,却万不该将这怨气发泄到无辜的齐国百姓身上,更不该自私的认为他们是你的枷锁和负累,那些百姓是无辜的,你想想,他们和你一样有家人,有哥哥,你忍心让萧荀的铁骑践踏他们的家园,残杀他们的亲人吗?”
“五哥,我.....”柳翩翩羞愧的低下头,张张嘴。
“翩翩,别再让五哥失望了,好吗?”柳颐最后将手搭在被褥上拍了拍,语重心长的截断她的话:“若你当真不想和萧荀拔刀相向,那等过几日我们到了峡县和萧荀开战之时,我绝不再强迫你对付萧荀,如何?”
半晌,柳翩翩似被他说服迟疑的点了点头,目光掠过慕弘深,慕弘深眼露希翼的盯着她笑了下,似在宽慰她,柳翩翩非但不感激,反而竟像被烫着了般,迅速的垂下了头,不再看他了。
而将这转瞬即逝的眼神交汇收入眼底的柳颐,嘲弄的瞥了眼慕弘深,后者对上他的目光,一瞬变的怒极却不敢吭声,只隐忍着盯着柳翩翩头顶,仿佛下一瞬就要冲过去保护她。
柳颐收回目光,起身从榻边站起来:“时候也不早了,翩翩好好休息,五哥还有军政要议,就不陪你吃晚膳了。”
临了,还未走到门口。
柳翩翩忽的鼓起勇气,朝着他背影声若蚊蝇的低问:“我想知道,萧荀......萧荀还活着吗?”
“死了。”
背对着她的柳颐咬牙切齿的丢下一句,携带者男子一道离去。
柳翩翩先是怔忪了下,继而唇角微微翘~起。
萧荀未死。
在丫鬟望过来打量的目光中,柳翩翩迅速敛起笑容,假装若无其事的开始吃东西。
.....
待回到马车中,先前伺候柳翩翩的妇人已候在那了,见两人回来,急忙禀告道:“姑娘这几日神思不属,偶尔会望着马车一语不发,还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老奴真的担心若再喂她吃金霄丸,恐怕会加重她病情,令她胡思乱想。”
“柳颐你找死。”
妇人话音方落,站在柳颐身边的慕弘深,一把攥~住柳颐的衣襟,怒不可遏的道。
妇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头触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被攥~住衣襟的柳颐艰难的吐息,却罕见的并未恼怒,反而讥讽道:“若我不喂她吃金霄丸,你以为她会乖乖的听我的话,跟着我们一路而不反抗?”
金霄丸是一种从西域引进的药物,专门用于控制服食者的心神,当年柳颐能把柳翩翩在安国的记忆成功抹除,这药功不可没,因此,那日在萧谷子处回来,见柳翩翩记忆似有苏醒的征兆,为保万无一失,他便将此药给柳翩翩喂了下去。
慕弘深怒红了眼:“那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
“若我告诉你,你又该心疼你那妹子了,怎还会允我喂她吃金霄丸?”
“弘深,你不是想要替家人报仇吗?现在区区一个金霄丸,你都不愿喂给你妹子吃,这么妇人之仁,你家的血海深仇何时能报?”
慕弘深被他的话一激,痛苦的抱着头,大口的喘息,似无措的孩童:“我......我只剩这一个妹子了,我只有她了。”
柳颐整理了下衣襟,反而蹲下~身轻声安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当年你家人惨死的时候,你妹子可是在场亲眼看到的,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你还想令她再回忆一遍吗?而且,我喂她吃金霄丸,何尝不是在减轻她的痛苦?”
“弘深,我答应你,待我大业有成,我便放你和你妹子兄妹团聚,我想,到时你也不想她恢复记忆后和萧荀再揪扯不清吧?”
半晌,慕弘深猛一闭眼,颓然靠坐在车厢壁上,一语不发。
.........
“柳颐这狗~娘养的,专拣小路走,简直不给老子留活路。”
林副将一巴掌拍在地形图上,吹胡子瞪眼气的火冒三丈。
距柳颐等人百十里外的营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