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这个毛线团以前平平整整,被她搁置在一个角落里,不看就不想。但现在毛线散开了,绕得满屋子都是,让她不得不想。
她于是一遍遍地想,我曝光谢青是因为个人恩怨吗?
不,不是,是因为职业道德。
——她拼命跟自己喊。
但心底还是有一个声音,比她刻意喊出的声音更大。
在无数安静无声的夜晚,这个声音都如同梦魇一样纠缠着她,最终让她成魔。
“你知道吗,其实站在行业从业者的角度,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态失衡。”魏萍耸了下肩头,“写的,没有几个不清高,承认别人比自己强是很难的事。”
尤其是承认曾经跟自己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人比自己强,对很多作者来说都不容易。
她见过太多的人因此心态失衡,变得尖酸刻薄,甚至不惜做出恶意构陷的事情,在网上带节奏开嘲讽,发疯一般地想毁掉对方。
“但同样是站在行业从业者的角度,我希望你能尽快调整心态。”魏萍笑了一笑,“沉浸在妒忌情绪里的作者,是写不出好的作品的,这种负面情绪对创作者而言是一种消耗。”
“别让心境对你造成局限性。”顿了顿声,魏萍叹息,“不过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晚了,我对这个结果很惋惜。至于篱大抄袭的相关事宜,诚书文化官博马上会进行回应,你可以关注一下。”
她的措辞变得很例行公事,绕到桌前坐下,又抬眸扫了眼陶然:“还有事么?”
陶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外面,陆诚一路拉着谢青到了电梯间。
一般人被表白,就算拒绝,也不过会说“我不喜欢你”或者“我们不合适”,怎么会有人一个劲地说“你不会喜欢我的”呢?
他要是不喜欢她,他表什么白?
这个反应太奇怪了,他想找个合适的地方跟她好好谈谈。
电梯很快升上来,他拽她进去,电梯门又关上。
还没到下班点,电梯并不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原本想带她出去“好好谈谈”的陆诚突然贼心四起。
看一看她,忍住;再看一眼,再忍不住。
他向旁边迈了半步,她警觉地看过来。他伸手一搂她的肩头,侧首亲了一口。
只是在额头上,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下,令她浑身一阵战栗。
不待她挣扎,他已经松开,作势整理领带,好整以暇地告诉她:“我说了,你没说不喜欢我,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完,他心慌意乱,后悔到想抽自己。
过了几秒,他又又偷偷扫了她一眼。
她双颊通红,死死盯着地面。
但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没说她不喜欢他。
心慌意乱中有那么一些,转化成了窃喜。
她是不是也喜欢他?
是吧。
.
“叮——”
电梯门再度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地库。谢青刚刚抬起头,就被他又扣住手腕,他大步流星地拽她出电梯。
到了车边,他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去。
理智在脑海里翻涌起来,试图让她下车离开,但是,私心又不让她动。
“他不会喜欢你的。”
“可是,听听他要说什么,又能怎么样呢?”
两个声音在心里撕扯。
他旋即也坐进车,她抬起眼帘,后视镜里看他。
他冷静地发动车子,把车开出地库,阳光照进来的瞬间,她突然有了点胆量。
“……陆诚。”她叫他。
他对上后视镜中的她:“嗯?”
她嗓音发哑:“你想带我去哪儿?”
“我家。”他没有掩饰,笑了一下,又说,“放心,天黑之前我送你出来。”
谢青锁眉:“停车。”
两秒的沉默,他将车开到路边,停下。
如果她想下车离开……
陆诚不由自主地开始思索该怎么办。
却听到她又说:“去我家吧。”
他浅怔,再度看向后视镜。
她低着眼帘:“你几天没睡吧。精神状态不好,别开车了。”
陆诚猛然松了口气。
想了想,他拿起手机。
谢青等了会儿,没等到反应。抬眼看他在摆弄手机,便问:“怎么不说话?在干什么?”
“叫车。”陆诚道,“咱俩打车回去,可以吧?”
“……为什么非要去你家?”
“洗澡换衣服刮胡子。”他说着叫好了车,自顾自地啧了声嘴,“三天没洗澡,胡子拉碴的表白,我觉得不太像样。”
谢青:“……”
可是你表都表完了,说什么不太像样。
她心里揶揄着,想笑。
在这种心情很低沉的时候,她竟然还是会因为他的话而想笑。
于是两个人在一刻钟后到了陆诚家。她明明不是第一次来了,他却有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在她面前摆满了水果、糖和饮品,才去洗澡换衣服。
她刚端起咖啡要喝,看到他又转回来,紧张兮兮地跟她说:“我很快就出来,你别走。”
“……嗯。”谢青点点头,“你放心。”
然后过了不到二十分钟,他就重新出现在了她面前,又是她所熟悉的清清爽爽的陆诚了。
不过,她注意到他下巴上多了一个小小的血印,看起来应该是剃须刀的杰作。
“不用这么着急,我不会这样走的。”她定定地看着那个那个血印,他知道她注意到了,局促地摸了下下巴。
坐到她旁边,他轻声咳嗽,郑重其事:“谢青,答应我吧。”
谢青避开他的目光,视线投从落地窗投出去,外面是广厦万千。
安静半晌,她说:“你不会喜欢我的,真的。”
“到底为什么这么说?”他探究地端详她,“这句话你说了好几遍了。”
“因为从小到大,都没几个人喜欢我。”她转回头,哑音笑,“你现在觉得自己喜欢我,可你了解我多少呢?我的一大半人生都在阴影里,这种成长经历会让人不正常的……我自己特别清楚。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感情,不知道怎么爱别人,你早晚会讨厌我的。”
她说得很平淡,陆诚听得一阵心悸。
心悸之后,他笑起来:“你不知道怎么爱别人,那你被我爱就可以了。”
谢青短暂怔忪,转而蹙眉:“我在认真跟你说……”
“我也是认真的。”他的手搭在沙发背上,往她这边凑了一些,“你说没什么人喜欢过你,那我让你体验一下,不是正好?”
谢青看着他,沉默以对。
两个人离得太近,她的眼睫近在咫尺,长长的向上翘。他说话的热气触在上面,它就轻轻颤动。
他又问她:“你到底喜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