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白圣人眼睛死死盯着演空身上散发出来的佛光:“这佛光如此清圣,便是在罗皇寺,我也不曾有哪位高僧身上能散出这样的佛光来,想来不假,哼!下面那些唱本子看来是清闲日子过得太久了,连演空的底子都没有查清楚,就敢承上来,敷衍了事,待我回去,定要杀几个给他们长长记性不可!”
伯白道:“此事回去还有待商榷,毕竟皇儒即将降事,阿弟,你行事还要收敛一些,以免误了大事。”
仲白余怒未消,仍然回应一声:“知道了。”
五彩佛光,梵音盈耳。
演空这辈子终于体验了一回什么叫圣佛之姿,大概就是现在他的模样。
静立于那清圣的佛光中,演空心中恶念仿佛也一扫而空,他突然觉得这世上好像一切皆可以被原谅,一切都可以被救赎,哪怕是他这样曾经恶秽无比的存在,也是可以改过向善,而度尽世上所有恶念之人,只有一人而已,那就是他演空,他就是那个阿那耶识的转世佛童,当被西域佛境当之无愧的佛首。
世上所有的光环,全然加诸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他肯定会飘起来,一如演空,演空本来没有修行什么轻功路数,此时他竟然发现自己已经从地上飘了起来,信佛转眼间他就要登往西方极乐,继承佛统一般。
正在演空惊异于自己身上的种种变化之时,他的脑海深中突然出现一卷经文,经文中的字字如同一个个金色的佛灵,在不停地闪动。
演空逐字阅下:“一切众生阿那耶识本来而有,圆满清净,出过于世,同于涅槃。譬如明月现众国土,世间之人见有亏盈,而月体性未尝增减,藏识亦尔,普现一切众生界中,性常圆洁不增不减。。。。。。”
在经文的洗礼之下,演空身上的佛光越发的清灵,如同要照穿万丈红尘一样。
在经文的最后,演空注意到一行小字的批注:“凡阿那耶识转世佛童,首现佛光于世之时,必有大妖环伺左右,凶乱人音,古有佛者割肉为鹰,成就天乘修为,吾辈亦同,此妖乃天意所图,转世佛童需尽快以身献之,方能得阿那耶识之完整传承。”
演空心想,如来不就正是因为割肉喂鹰,才得到菩提顿悟,如来葬身孔雀之腹后,才真正成为了如来,阿那耶识如此高等位的佛尊,想来也是一样。
阿那耶识之完整传承九个字已经占尽了演空所有的思维空间。
大妖环伺,演空抬头一望就将雪蛛望进了眼里,果然一切都如同经书上写得一模一样,他演空就是转世佛童。
演空脚尖一点,整个人就轻飘飘地往空中飞了过去。
不知量问道:“大师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演空面露慈悲:“贫僧要去救世人于水火,以身喂妖,感化凶物。”
不知量道:“大师刚刚得了转世佛童的身份,可这又是何苦?
”
演空心中有些不耐烦了:什么狗屁千古异人,连阿娜耶识传承的秘密都不知道。
演空不再理会不知量,自顾自地向雪蛛飞了过去。
不知量站在地上,慢慢缩成一个小黑点,不知量看着演空飞远,脸上浮出一抹神秘的笑意。
演空随着自己越飞越高,他身上的佛光也开始慢慢变淡,现在的演空可没有空去理会这些,佛道大统,近在眼前,脑中那些金光灿灿的小经字,还历历在目,如今的演空已然完全沉浸在了救世大愿,早得大果的氛围中,任谁也拦不下,所以要阻档他的人,都是要阻止他的求佛成仙之路。
很快演空就飞到了雪蛛的跟前,雪蛛庞大的身子有半都隐于云中,半张蛛脸,若隐若现,如果是以前的演空,他除非疯了,决无可能独身一人来来面对这样的凶物。
所有人的目上光也在演知上的身上汇聚,他们都在带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转世佛童,给他们带来新的惊喜。
他们不明白演空为何要飞到雪蛛跟前,但演空身上的佛光却做不得假,这样的人行事自然有他的目的,他们都在拭目以待。
演空神色肃然,开口即是慈悲之声:“我佛有言。。。”
他刚说完这四个字,突然云中飞出一根尖刺,直接刺穿了演空的肚子。
突出其来的变化,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他们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个得道高僧,驱散恶魔的故事,没想到故事才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雨娘慢慢从云走爬了出来,蛛织一展,就将挂在上面的演空往天上举起,这样的庞然大物,作出这样的动作,还透着一股子秀美。
就是一个女子,刚刚买了只新仪的玉板指,戴着手指上,伸出又长又细的胳膊,不停地打量着。
一大口血浆直接糊住了演空的鼻子,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
这和他想像中的求佛证道的场面,一点都不一样,巨大的痛楚让他的额上冷汗直冒,但他仍然坚信他要是撑过这场劫难,就能得登三宝,成为阿那耶识,万佛之祖。
只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吾。。。乃阿那耶识。。。转世佛童,待我渡了你这怪物。。。就能求得金身,一证我佛神造!”
疯狂的眼神,狰狞的面孔,曾经那半张丑恶的嘴脸,时时在他的脸上有浮现。
雨娘好像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一样,继续摆弄她的蛛肢,不过好像她对这件饰品,并不是十分的满意。
雪蛛天网轻轻一动,四根又轻又薄蛛丝直接搭在演空的四脚上。
演空因为失血过多,早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四肢麻木了,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四肢那无形丝线拉扯了起来,他急声惊问道:“妖物,你!你要干什么!”
雪蛛丝线不停地拉着演空的四肢跳动着,她像是突然发现一个好玩的玩具的一样,不停地拉着演空的四肢上来翻飞着,本来重伤垂死的演空,突然就像一个活沷的孩子一样,十分活跃。
但雪蛛实在是太过于庞大了,总有些时候会控制不住力道。
她突然一用力,演空的四肢就被扯断了。
看着已经变得光秃秃的演空,身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拉得动了,雪蛛对他也变得十分嫌弃了起来,猛得一力,就在天上将他从蛛肢上甩了下来。
无聊的雪蛛雨娘,继续搬了一团云,慢慢往云层深处推动着。
一阵凄厉的叫声划过天际,好巧不巧,坠落的演空就落在不知量身前不远处,雪蛛在他落地的地方,架起了一小小的透明的蛛网,让他不至于摔死,只是现在的演员,离死也自己不远了。
散落的四肢,腰上的大洞,幸在还有一丝皮肉连着,不然他早就已经变成两截。
他的断腿,落下的时候,正好架在他的脖子上,但是他早已经没有手去把它们拔弄开来了。
那一双断腿就像一双被人遗弃的旧靴子,压在了演空的脖子上。
不知量慢慢走了过去,蹲在了他的身边,演空求生的意念从来没有丢却,他拼了最后一丝力气,低声唤道:“救。。。救我。。。”
不知量依旧一副和善的面孔,然而他说出的话,却是让在场所有的人,如同夜里枕上了一块千年寒冰。
“哦,对不起啊,我这人上了年纪了,总容易记错事情,你好像。。。好像不是转世佛童。”
演空被骗了!不知量的故事美得让人根本没有去思考它的真实性,而现实的残酷还是让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仲白急道:“他不是转世佛童?这么可能!!!那种佛光绝对是骗不了人的,释家的佛光非是得道高僧是装不出来,除非。。。”
伯白接着说道:“除非不知量就有很高的释家的修为。”
仲白道:“难道这不知量以前就是释家的人?”
伯白道:“关于他的过去,阿弟,你回去应该要好好再去书阁中查阅一番才是,如果你当初没有因为贪玩错过了书课的话,你应该会知道不知量绝对不可能是释家的人。”
仲白道:“此话怎讲?”
伯白道:“当年不知量在江湖上处处跟四大家作对,跟释家闹得尤其的厉害,他曾经一把火烧光释家的百年碑林,然后留下一块由茅坑石打造的新石碑,那石碑上写了四个字,让释家的人,追了他大半个天下,虽然最后也没有什么结果,但至今重建的碑林仍然大量释家高手,日夜巡守,就是为了防他一人而已。”
仲白问道:“那碑上写了哪四个字让释家这么恼火?”
伯白道:“那四个字便是:不知羞耻。”
仲白道:“他为什么要留下这四个字?”
伯白解释道:“他是想借机嘲讽释家的和尚,一件像样的善事没做,一天到晚就忙着给自己修碑林,抢功德,故谓之不知羞耻,如果他果真跟释家什么渊源的话,那他绝计不会写这四个字,因为那碑林可是为整个释家的人立的,这样岂不是连自己都骂了进去,损人又损己,他不知量不会做这种事。”
差一步就要摇身一变,成为万佛之祖的演空,此时的下场,不可谓不凄凉惨淡,前后之变,也不过几柱香时间,连仲白眼他这般光景,也不得不感叹一声:“这不知量编这么大一段故事,就只是为了骗演空自投死路,以他之修为,这无疑是折磨一只蚂蚁。”
伯白道:“据我所知,不知量对所谓的聪明人,有一种特别的厌恶,在轻衣楼以武犯禁,无非一死而已,但如果是算计轻衣楼或者轻衣楼里的人,那就不仅仅是死那么简单。你我都得感谢先祖皇儒的余恩,如若不然,你我的下场,演空就是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