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知量一往无前的背影,他甚至连多的一个眼神都愿意给演空,演空落到这个下场,可谓全是不知量一手造成,对于报复这两个字,不知量给姚婧妍立下了不一样的例子,哪怕他能轻而易举地了结对手的性命,他也不会按照他的规矩来办,杀人不算是报仇,能让作恶者饱尝痛苦和恐惧,才算是报仇。
演空什么时候会死,没人知道,也许是很久以后,也许就在下一个瞬间,但,他的死注定与无穷无尽的折磨,相伴相随。
不知量带着姚婧妍来到了儒二圣身边,最后一笔账,不知量暂时不打算讨要了,但是他的心里仍然是十分的不痛快。
不知量道:“让二位久等了,没觉得委屈吧?”
伯白心里哪能有委屈,今日能活着离开,安然回到儒家就是最大的庆幸了。
伯白道:“前辈过礼了。”
不知量道:“那就好,既然如此就散了吧,你们可以走了。”
银色蛛网的天空,蛛丝慢慢化去消散不见,重新还了这天地一片清理。
短短半日之期,让他们觉得好像过了关年之久。
伯白再行一礼:“多谢前辈,那咱们就后会有期了。”
伯白扶起了仲白,就准备转身离开。
不知量的声音适时响起:“你们做的那些龌龊事,总会有人知道,有人记得,记住一句话,我不杀你们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皇儒没有占大头。”
天下的蛛网虽然消失了,不知量的一席话,无疑在伯白圣人的心上又织上了一张新的蛛网,到于这蛛网何时会突然要了他的性命,他根本不知道。
来时他们本来想到过无数的变数,但他们都相信再大的变数都跳不过他们的掌控,然而不知量的出现,给他们整个修行生涯,狠狠地上了一课,在这一课上,他们到底学到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有他们化身远去的两道清烟,还在努力地修补着他们此行的狼狈不堪。
轻衣楼主关在机关城里,与完界完全隔绝开来,突然一根银丝的搭在了机关城上,小小的机关城就被提着飞上天了。
在云巅之前,轻衣楼主只是觉得一阵眩晕,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拉上了云层,正在他有些惶恐的时候,他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如同银雪一般的女子,那女子容色绝丽,身形妖异,仿佛每一寸皮肤都透着一种让人疯狂的诱惑,但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却清澈无比,在那眼里没有欲望,没有其任何复杂的感情,好像只是两汪清泉而已。
最引注目的那一头银色的头发,盘了一个晚雪髻,一段长而直的银发自脑后轻轻垂下,搭在精织的银色袍子上,行走之间,轻轻晃动,宛如一条会动的溪瀑。
女子看了轻衣楼主一眼,轻启朱唇:“还在生气?”
轻衣楼主别过头去:“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杀了他,等我出去,哪怕天涯海角,我都要杀了他。”
女子摇了摇头:“你现在杀不了他。”
轻衣楼主道:“总会有机会,总会有可能,只要有那一刹那的机会,我都要试。”
女子道:“你就那么恨他?”
轻衣楼主道:“你看看这间屋子,你只要稍微想一想,我还要在这屋子里待上几十年,你就会懂得我对他的恨意。”
女子道:“他是为你好。”
轻衣楼主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为我好?所以把我关这个破机关城里,一关就是两个甲子,他是发了多大的善心,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女子道劝解道:“其实你。。。”
轻衣楼主喝止住了她:“够了!如果你是进来说这些废言的话,那你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轻衣楼主在重新遇上不知量的时候,仿佛立时就变了一个人,跟他的轻衣楼中的平淡沉重完全是两个样子。
这也不能怪轻衣楼主,毕竟不知量已经成了他心中的一个隐疾,在那里关着数不尽的怨愤。
女子没有说话,而时选择在轻衣楼主面前,慢慢坐了下去,静静地看着他,如同一朵银莲,轻轻低了低头,风姿万千。
看着女子那两汪清滟见底的眼神,轻衣楼主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这。。。这是做什么。”
女子问道:“现在你可冷静了?”
轻衣楼主也跟着她在面前坐下,因为在那个角度,看见那样的容貌,那样的眼神,他迟早都会心软的。
有些女子就是这般的神奇,凭你百般吵闹,她只是一个静静的眼神守在你的身边,直到你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失态,而不得不心生羞愧。
女子轻轻抬了抬衣袖,细细说道:“其实我一直不太懂你们人类的感情,什么爱恨情仇,纠缠了一生,为了爱一个人,为了恨一个人,而不得不付出自己一生的光阴,犹无半点的悔意,好像时光并不是什么值得让人珍惜的东西一般。你能为我解惑吗?”
轻衣楼主道:“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支配着人类的一生,没有什么后不后悔,全部都是身不由己而已。”
女子道:“那你恨他也是身不由己?”
轻衣楼主略微抬了声音:“这不一样!我恨他,就仅仅是因为我恨他而已。”
女子问道:“那现在左右你的,是你的情感?还是你自己?”
轻衣楼主一时语迟,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女子继续说道:“其实我并不是来做说客的,你恨他也好,最后杀了他也好,跟我完全没有一点关系。”
轻衣楼主问道:“你跟他在一起不是已经相处了几百年了?他的生死怎么可能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女子道:“在我们这一族,血是冷,心也是冷的,几百年而已,捂不热的。”
自轻衣楼主见到不知量的第一眼时,他就已经知道这个女子常伴在不知量身边左右了,本来他们是情侣,但好像又不是,平时相处,都是平淡如水,过多的语言交流,以及肢体接触都没有,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女子这么诚恳地介绍他们之间的关系。
轻衣楼主问道:“那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女子道:“我就是纯属于好奇,我好奇将来那个会杀了不知量的人长什么样子。”
轻衣楼主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他自己心里清楚现在他跟不知量的差距。
他不免有些心虚地说道:“说到杀他,我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才能有这个机会,或者这个机会我等到老死都不一定会等到,毕竟以我现在的修为,跟他一比,几乎等同于一个没有武功的废物。”
女子无比坚定地说道:“如果说以后不知量会死,那他一定会死在你的手上,这世上唯一能杀死他的,就是你。”
轻衣楼主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女子道:“就因为你是他选的徒弟。”
妖族的思路,果然还是让轻衣楼主一时没法接受。
轻衣楼主道:“在我们这边,徒弟弑师,本来就是一大忌,除非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一般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女子道:“那你现在忍够了吗?”
轻衣楼主回想自己被关进机关楼中的岁月,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的难以让人接受,他反而已经开始习惯了自己独处的时光,只要外面还有消息,不停地飞进机关城,他就永远不会觉得无聊。
女子看到他的神色也就明白了过来:“看来他还会活很久,至少你现在还没有起真正的杀心。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收那么多徒弟?”
轻衣楼主知道自己没有见过面的师兄师弟,不在少数,他们的存在对他来说一直都是个谜。
女子继续说道:“因为他一直找一个人,一个真正能杀了他的人。”
平常这种层面的高人,向来徒弟都是在精不在多,不知量却是疯狂撒网一样地收徒弟,这也是他一直不解不知量意图的原因,没想到今日就这么轻易的从女子的口子得知了这件事。
轻衣楼主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没有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假,因为以她的身份来说,就连不知量她都未曾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轻衣楼主。
女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轻衣楼主:“因为,我实在不相信你能杀得那个男人,他。。。是我活了这久见过的最特别的男人,这种男人嘴里明明说着一件事,心里想得完全是另外一件事,永远让人琢磨不透,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永远都能带给我一种新鲜感,我在猜,他也许并不是真正让你去杀他那么简单,也许中间还是什么别的惊喜,我好期待。。。”
女子清澈的眼睛,流露出一股火热,她说得很是激动,脸也渐渐要贴到轻衣楼主的脸上了。
轻衣楼主长年被困在这机关城中,生人都没有见一个,更何况是一个女人,一个长得像是团银色云朵的女人,温柔,妩媚,然而眼神却始终保持着清纯。
女子爬在轻衣楼主的脸上,吐气如兰,也许是女子吐出的气息太烫了,轻衣楼主从脸到脖子都被烫得通红。
好在女子并没有靠得太久,就轻轻一步走开了,她身形无比轻盈,有那么一瞬间,轻衣楼主仿佛看到一只蝴蝶从他的身边飞了过去。
美丽东西,总是会能让人出现短暂的眩晕,没过一会轻衣楼主就醒了过来,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不得不问的问题。
“如果最终我和他能有一战,我不幸死了,你会伤心吗?”这个问题就是流星一样突然从他的脑子里闪过,但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问了出来,不计一切后果,他就是想要知道那个答案,不然他一生心中都会不安。
女子回答地很是干脆:“不会。”
轻衣楼主的心就像坠入了万丈深渊一般,失落,极度的失落,让他万念具灰。
她甚至还考虑一下的想法都没有,就那么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地说出了这个答案。
沮丧之余,轻衣楼主还是不肯定放过最后一丝希望。
“那如果是不知量死了呢?”
她的回答依然简洁快速:“也不会。”
轻衣楼主的脸上终于焕发出了一点神彩,但是不久之后又陷入了失落的情绪当中。
虽然这个答案,已经证明了不知量在她心中的份量,但是同时也说明了另一个更伤心的问题,那就是他和不知量,都没有能走进她的内心。
轻衣楼主道:“本来。。。我以为我们两个至少有一个。。。能让你挂念。。。没想到。。。我们都不是。”
女子不解地说道:“我是个妖呢,虽然活得久了些,但是到现在为此,我都没有搞清什么是悲,什么是喜,更何况挂念是什么感觉,你告诉告诉我?”
轻衣楼主道:“挂念。。。挂念就是无时无刻不会想起一个人,然后还想和她随时随地在一起的感觉。”
女子眉头轻轻一皱:“我不太喜欢有人一直在我身边粘着,那我应该体会不到你这种感觉了。”
轻衣楼主只得以苦笑收场。
女子转身慢慢向机关城外走去:“对了,我一会儿把你丢回轻衣楼,可能会有一点点疼,你自己当心啊。”
轻衣楼主问道:“怎么,外面的事都解决完了?”
女子将外面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闻听整个经过,轻衣楼主颓然坐倒在椅子上,虽然跟离上一次亲眼目睹了不知量的行事风格,但今天再次听来,那种忍不住的战栗,还是让他不知不觉间,开始裹紧了衣服:自己能杀了他吗?这样一个心如玲珑千窍的不知量,也许自己还没有近他身,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女子转身,美目流连:“对了,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的样子,跟我刚看见你的样子,已经有一些不一样了,不是说你长变了,而就是整个人的面容都变了。”
这机关城并没有什么镜子,像是不知量特意安排的一样,对于自己以前的样子,轻衣楼主已经记得不太清了,在无数没有镜子的岁月里,自己长什么样子,他早就已经不关心了。
女子所在之地,突然银光一闪,佳人不再,只剩下一首诗号余音:“千丝天花连人心,落英丛中觅无情。”
声音清丽婉转,似有情,也似无情。
空荡荡的机关城中,只剩下下轻衣楼主,孤单一人,浮想联翩。
山谷上方,所有的银丝开始溶化,从空中落中,便成了一场毛毛细雨,银丝之外,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山谷之中也因为此升起了无数的彩虹,原来秃黄的山谷,突然被这些彩虹打扮得像是瑶池仙境一般。
不知量带着受伤的祁天和姚婧妍,踏着雨砖,慢慢登天而去。
他完全可以一跃而上,但不知量走路喜欢慢,喜欢静,他总说:若是因为几件俗事,就匆匆赶路,置路上风景于不顾,愚都所为也。
再重要的事,也不能耽误赏景的心情,那怕是一个秃黄的山谷,也有其特别的美态。
他们行至半途之时,突然飘过来一片云,姚婧妍和祁天一齐看了过去了,因为他们早早就注意到那片云上站了一个人,而且那人散发出来的武力气场,姚婧妍因为武功低微,感触不大,但是祁天感受到的那种心神上的压力,已经让他额头落下了不少的热汗。
此人的修为绝对跟不知量相差不远,而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一位高人,如果是敌人的话,那就又将是另一翻恶斗了。
那人穿着简单,身边的袍子像被什么东西斜斜地割开了一般,裸露左边大半个身子,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要数一根铁链了,一根完全透明的铁链,缠在身上,隐隐有铁石的撞击声,叮叮作响。
那铁链甚是灵动,有如一条盘龙一般,与其说是缠,倒不如说是铁链依附在那人身上。
不知量直到那片云飘到了身前的时候,他才开始正眼望去。
不知量先开口道:“你来了?”
那人点了点头。
不知量问道:“怎么,你是来阻止我的?”
那人开口了,他说话的时候,就像是舌头上捆了一块千斤巨石一般,说得极其艰难:“不。。。是,是。。来。。。劝。”
不知量眉头一皱:“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在你们法家留下的慎言真铁,你们还没有破去?”
那人面色悲苦的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了一件苦楚万分的往事一样。
不知量道:“哈,我应该说是你法家无人,还是应该称赞那人本事通天呢,这慎言真铁,真的这么难破?”
那人道:“。。无。。解。”
不知量道:“你师父死了?不然今天来这儿的人肯定是你师父,而不是你。”
那人点了点头。
不知量没好气地说道:“你师父倒是落了个轻松,却留下整个法家弟子生生世世都要忍受这慎方真铁的折磨。”
那人道:“师父。。好人。”
不知量道:“好人?当初四大家围杀我的时候,就是属他老人家最上心了,好几次差点就折在他手里,你师父对你来说是好人,对我来说不是,要不是看着有这慎言真铁,还有你的面子上,你法家今天怕是已经灭宗。”
那人道:“少。。杀。。。人。”
不知量有些怒了:“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还要出来劝我少杀人?何苦来哉啊。”
那人道:“百。。法不。。废,诸善。。奉行。”
不知量道:“你知道是什么把你们法家害成这副模样,就是你那个死鬼师父,还有他一直死守的这些破道理,试想当初他要是没有接二连三地跑到那人面前去聒噪,这些狗屁不通的道理,会若来那人的不悦?他还好意思骂人家屠害义士,我看这真言慎铁就下得挺好,正好改一改你们法家到处说教的臭习惯。”
那人道:“先师。。性本。。良善。。”
不知量怒喝一声:“够了!言敬秋!我这次出来可不是听你说这些的,你我旧也余了,就该干嘛就干嘛去吧,你回去好好修你的慎言真铁,至于这个天下人乱成什么样,与你无关。”
不知量大袖一甩,就要往前离去。
那被称作言敬秋的人,突然身形一闪,铁链轻轻叮了一声,他整个人就档在了不知量的身前,别看他说话慢,这动作快却是让人目不瑕接。
言敬秋说道:“再。。听一。。。言。”
不知量道:“那就看看你最近本事有没有见长了!”
随后不知量的身上突然真气暴冲,直接将姚婧妍和祁天震倒了数十丈之远。
眼见不知量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言敬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一战注定避不过了。
只见他身上的铁链如同一条怒龙一般,腾空而起,盘距在言敬秋的头顶,仿佛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不知量一手祭出一招绝式:九焰佛莲!
霎时,九朵佛莲,围绕不知量而生,佛光灿灿,如照大千。
九朵佛莲即是未开放发的状态,那紧紧闭着的花瓣不停地颤动着,仿佛佛莲之中关着什么可怕的力量一般。
万事齐备,只等不知量一声令下。
只他手上一捏出一个佛印,大喝一声:“开!”
九朵佛莲一起盛开,九条火柱也随之冲天而起,直指言敬秋头顶上的盘龙。
一时四周空气中温度,极速开始攀升,姚婧妍感觉自己现在就跟着被放进了火炉之中,整个人都要燃起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