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看他,眼中有很欣喜的神色:“是你么?”
无愧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凌凤箫:“我知道的。”
他似乎很想和无愧玩一会儿,但看看林疏,又有点失落道:“可你要跟仙君走了。”
无愧道:“十一年后,我等你接我。”
凌凤箫说:“我会的。”
无愧摸摸他的头发:“我走啦。”
凌凤箫道:“你等我哦。”
无愧:“好。”
直到无愧来到他面前,林疏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想拎起脖子问无愧为什么要假扮未婚妻说这些鬼话。
片刻后又想明白,无愧并没有假扮。
他穿白衣服是因为敏锐地察觉到凌凤箫不喜欢黑不溜秋。
他说十一年后,等凌凤箫接他——
完全是因为,就是在那一年,凌凤箫不仅从鬼村带回了林疏,还……从浮天仙宫带走了无愧。
当年那桩认错性别的惊天惨案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无愧的行为,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一把刀和他的主人,本身就有很深的情谊。
但凌凤箫以为这是他的漂亮未婚妻,未婚妻和他立下了来日相见的约定,他因此对林疏的虚假性别深信不疑。
林疏感到了真正的窒息。
第205章 春江花月夜
林疏与凌凤箫告别的理由是, 要去云游四海。
但实际上并不是——也不是回现实世界。
林疏打算去闽州。
一方面, 他确实答应了凌凤箫一个未婚妻没错——可他到哪里去整一个徒弟出来?
另一方面, 趁着神魂还没有被消耗完,他也想弄清楚一件事:小傻子到底从何而来,而当初的自己又为什么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他对无愧说了。
无愧并没说话, 似乎还生着他的气。
一离开凌凤箫的视野范围,这东西又换上了一身黑衣,血红的眼珠, 面无表情。
林疏去牵他的手。
他便躲。
林疏:“你还在生气?”
无愧没说话, 仰头看着他。
他身上缠绕着黑气,比先前浓了许多。
——这变化是从他用残忍手法杀掉大殿里的那几人后产生的。
林疏联想起来, 萧韶每次杀了人,无愧就仿佛吸饱了血气, 身上的煞气又浓重几分。
林疏抑制不住将他与当年的大巫对比。
这样偏执的眼神,浑身的戾气, 几乎一致的杀人手法……
却见无愧猛地变了神色,对他冷冷勾唇:“你就是在嫌我脏。”
林疏:“我没有。”
“你有。”无愧舔了舔嘴唇:“你干净呀——你没杀过人吧?”
他眼中有隐隐约约的疯狂:“但欧冶子造我出来,就是为了杀人。”
林疏听他说下去, 他没告诉无愧, 他其实杀过人。
那个人杀死了梦先生,血洗了桃花源,弹指间可以杀死拒北关数千将士,也可以瞬息将滇国二十万百姓变为活尸。
无愧说:“你来。”
他上前,无愧还小, 他半跪下来,和无愧平视。
无愧搂住他的脖子,他以为无愧是要抱。
却听无愧的声音森冷,在他耳畔响起:“你最薄情,你养我……不过是因为我是小凤凰的刀,不然你早就把我杀了。”
他的手抓住林疏肩头,凉气透过衣料传到林疏的皮肤里,甚至深入骨髓。
平铺直叙的语调里,有令林疏遍体生寒的熟悉:“你不想要我,连你一起杀。”
林疏沉默抱紧了他。
手中这一具很小、很凉的身体,在被他抱着的那一瞬间,似乎有轻微的颤抖。
“你今后……不食怨气,不杀无辜之人,我会一直要你。”林疏道。
“方才他们围攻你,以前他们围攻小凤凰,也算无辜么?”
“不算,”林疏轻轻顺着他的脊背:“但不能那样杀死,不能以杀戮为乐。”
“你这两年做了不少好事,便要自诩为正道之人了么?”
林疏的声音有些哑了:“你不记得萧韶为何而死了么?”
无愧直到很久以后才说了话。
“为众人抱薪者,终将溺毙于风雪,”他道:“我如果像小凤凰那样,一定不会自己死。”
林疏:“你要怎么死?”
无愧却没有回答,而是道:“他把怨气带走了,可世人还是那样坏,他们不去死,就永远不会好。”
他挣开林疏,嘴角勾了勾,眼里有隐隐约约的疯狂:“我为很多人陪过葬,我要死,至少要让世人陪葬。”
“你不是想归隐桃花源么?”他道:“全杀了,就会清净了。”
说罢,他也不管林疏,自己往前走。
林疏看着他的背影,回想他方才话中流露出的东西,心脏狂跳。
但是……
他想,但是,时间不对。
这一年,大巫已经在北方边境率军攻打长阳城了。
——长阳城。
他心中算着日子。
却不料,就在今天!
这一年的二月,月满之时。
来不及的。
林疏深吸一口气,道:“无愧。”
无愧停住脚步。
林疏:“你走错了。”
无愧:“……”
他道:“你要往东南?”
林疏:“嗯。”
就在此时,无愧在一片春光里,望着他,说了一句林疏不解其意的话。
“林疏。”他看着东南方,又看向林疏:“你总有一天会不要我。”
林疏不知如何答,也不知他在说什么,只知现在夕日欲颓,天色将晚,无论是往长阳城,还是闽州城,都来不及。
但他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
当即便拎起无愧,御风向东南方闽州城疾去——也不管神魂在疯狂被消耗。
凭着记忆与“南夏风物考”那门课里学到的地里知识,他终于赶到闽州境内,闽州城的方向却不知道。
林疏在空中往下四顾,看见江边有一个人影。
那人在一处石亭里,也不知在做甚么。
他立刻落下去,到亭子里,问:“这位兄台,请问闽州城——”
那人摇头晃脑,却不理他,而是道:“兄台!有缘相聚,我正品鉴前人遗墨,不如君与我共赏!”
林疏:“闽州城——”
“兄台,你看这天上明月,眼前春江——且看第一句,”那人拉着他看亭壁上的泼墨,声音拖长了,抑扬顿挫:“春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他很是兴奋:“兄台,你可知这诗叫什么名字?”
林疏懒得看上辈子学过的课文,掉头要走,又被纠缠,没好气道:“春江花月夜。”
“正是!”那人抚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