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突然说:“我爸妈是外地人,亲戚往来都少,我把她当我自己外婆看。”
“你爸妈…”
齐久刚说了个头,自觉说错话,伸手覆上林染的头。
他以往都不在林染面前提父母,这似乎是社会里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就跟尽量不在单亲家庭孩子面前提“自家爸妈多和睦”一样。
毕竟每个人的切口和受创面都不同,采取最靠近边缘的相处模式永远是最安全妥当的。
“九爷,”林染沉默了许久才开的口,“我这么说着可能有些骇人…但真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自己缺了点别人都有的东西,就变成又特殊又可怜了。”
齐久看着他,没有接话。
“没在记忆里出现过的人走了,这对我来说其实很淡…就是那种,过了好几年才反应过来是什么回事的。
“就挺像有人跟你说,你手腕上曾经有块表,可是你连晒没晒过的痕迹都看不见。”林染说着低下头去,“人生里需要看这块表的时刻有无数多,但不管看不看表,你都得往前走。”
齐久抿了抿唇,林染抬头的时候跟他对上了目光。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林染活得挺自由,像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束缚他似的,随心所欲地该往哪儿走往哪儿走,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写着舒坦。
“…操,”林染骂了声,“我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没事,我大概明白。”齐久说。
“…所以,我以往就特烦王哥什么的,还有很多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第一反应拿这事来分析我。可我其实就…”林染偏过头来,露出个笑,“我就真没什么成长阴影。”
“我知道,你的确长挺好。”齐久说。
“是吧?”林染这人一夸就得瑟,“林绮人傻,但她随时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拉我一把。然后现在…我还遇到了你们。”
齐久笑了笑。
后边儿俩人都没再说话,李秀兰全程乐呵呵的,硬是要一手拉齐久一手拉林染的。
齐久在轰天的烟花绽放声中,头一回从高处仔细俯瞰这个城市。
才刚成个雏形,入眼大都是印象里破败的旧居民楼和窄窄的双行道公路,即便是过年期间也显得平庸颓丧。
唯一不那么颓丧的,是一家一户里隐约透出的那点儿光亮,在这个时间点汇成了一大片儿。
这地儿其实比想象中要好,齐久第一次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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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兰的身体恢复状况很好,年后在主治医生建议下出院回家静养。
她的意识还是老样子,懵懂的时间居多。齐久开学以后,她由姜凡和舅妈余萍轮流照看着。
齐久开学三周以来的时间被割裂成早、中、晚三部分,每天都分出一部分时间来照顾李秀兰,剩下的时间是定时到刘枫店里唱歌、再来是抽空搞点儿学习。
罗春知道他家的情况,专程上门探望过李秀兰,对齐久间或缺勤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齐久做事向来专注,他在林染面前表现得像是能同时兼顾好几件事,而且每一件都挑不出问题来。
这种情况反而让林染觉得担心,总怕齐久其实是在硬撑着。
在这种所有人都因为春困萎靡不振的季节,只有齐久过得像个给拉满了的陀螺。
偏偏在三月都快过去的某个星期五,十四中联合着附近三所高中一块儿办了个毫无人性的马拉松会。
美其名曰“锻炼身体,摆脱春困”,除去有特殊身体状况的学生,其他人一律需要参加活动。
齐久是早上七点踩点到的市文化广场,目光所及全是熙熙攘攘的人头。
其余三个学校都穿的清一色校服,只有十四中学生照旧穿得五花八门,有红有绿。
因为活动不算比赛性质,起点处集合是按班级排的队。齐久在队伍里大致扫了一眼,看见九班正好排在最末尾。
九班学生穿的是开学初一起订的风衣,有黑白两款可以选择,齐久现下穿的是黑款。
“哎久爷终于来了!等你大半天!”举着班牌的孙宇朝他挥手。
齐久目光越过他,看了眼一如既往站后排假装自己是老大的林染。
林染穿的是白款风衣,手揣在兜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齐久一下子没忍住,竟然也跟着打了个挺漫长的哈欠。
昨晚没有睡,这下是真的困。
“诶久爷,你过来你过来!”一只手从侧面过来,很兴奋地将他往前拽了几步。
齐久哈欠打完了,才看清这是那黄楚昕,今天梳了羊角辫戴一顶小白帽,活像人家要去春游的的小姑娘,胸前还挂着部数码相机。
黄楚昕人不壮,劲儿倒挺大,一手硬是将齐久给拽到了林染身边儿,手臂撞手臂。
“你们站好,我给你们一起拍个照!”黄楚昕说。
林染还没睡醒,这会儿皱眉看了齐久一眼,一脸淡定地站好。
“你们俩拍一张,到时候出班级日志的时候算咱班形象代表。”罗春在旁边插了一句,“正好一黑一白,看着舒服。”
“那我拍了,你们摆点pose呗,光站着好单调的!”黄楚昕举着相机说。
“什么pose…”齐久看了林染一眼。
要不干脆搭个肩?
林染怕是真没睡醒,原地愣了愣,朝他比出个小手。枪来。
“对!就是这种!特别有爱!”黄楚昕立马兴奋地蹦了起来。
“哪里友爱了,看着就幼稚。”罗春嫌弃道。
“林哥换个姿势吧。”齐久说。
“来不来?”林染拿小手。枪指着他心口。
“哎就这样!别动!久爷表情可以不要那么硬!”黄楚昕举着相机就是几十连拍。
齐久都能清楚听见背后女生们的笑声。
“等你清醒了,你就能知道自己有多傻逼。”齐久从牙缝里挤出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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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拉松会在七点半准时开始,九班作为队伍最末尾的末尾,永远搞不清前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就是在领导致辞的时候稀稀拉拉鼓个掌,然后莫名其妙地跟着队伍跑了起来。
全程一共二十公里,相当于五十个田径场,这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人生中惨绝人寰的第一次。
这距离对齐久来说还好,就是通宵完后跑实在有点儿难受。
才开始大约十五分钟,掉队的人已经数不胜数了。
九班仅剩的几个人按着匀速跑,孙宇突然见着前头缓慢挪动的赵钱辉和曹影,像个小火箭似的冲上去侧身就给赵钱辉撞了过去。
“我他妈…想直接放弃生命。”赵钱辉一边跑一边挥舞着肥手。
“哎辉辉操。你妈别晃,你晃得我眼前全是你那汹涌的肥肉。”孙宇说。
“我他妈一手臂你——”赵钱辉说着就说一胳膊甩了过去。
“这样吧,我们干脆一起玩点什么,转移转移注意力就不那么累了。”李依依提议说。
“哎依依,我们玩那个,上次旅游大家一起玩的那个!”说话的是个喘得快断气儿的姑娘。
“海龟汤?”李依依转过头,“你们有人玩过这个吗?”
齐久和林染算跑在小方阵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