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则冲出大门。
他并不是全无理智,这半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他深知自己被警方怀疑和监视着。
他知道对方织了一张大网等着他往里面跳,也知道涟漪园的尽头等待他的会是什么,那是无尽的阴谋和洗也洗不尽的冤屈。
他可以选择报警,可在他全身而退的同时,也将收到儿子的尸体。
对方虽然用了变声器改变了声音,但那声音里透出来的阴冷和寒气没有改变,像是拿着刀的死神,那把刀对准的是他儿子的心脏。
那个可怜的孩子连他妈妈的样子都没见过,这都是他的错,他懊恼极了,过去的八年里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稚子无辜,就算死,也该是他死。
只要他去了,儿子就一定能平安。因为一旦儿子出了事,他身上的嫌疑反而会变轻,这对幕后的那个人来说不是好事。
陶正则一边往涟漪园的方向走,一边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渐渐的,妻子的脸与儿子的脸重合在了一起,那是此生最爱的两个人。
耳边的风声渐渐小了,十点二十分,陶正则推开涟漪园的大铁门走了进去。
夜色中,一个女孩跪在河边,她长发垂下,低着头,看不见脸也看不见表情。她身上的衣服又宽又大,像穿着睡袍的女鬼。
陶正则走过去,试探地叫了一声:“同学?”
女孩听见声音,身体突然一抖,尖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她倒了下去,身体重重摔倒在一旁。
她胸口插着一把刀。
陶正则认识这个女孩,是曾寻求过他的帮助的女学生苗京。
她说她家里出了事,她撑不下去了,她想死。她寻求了他的帮助,而他也帮了她。
她重新活了过来,又重新死去了。
耳边传来警笛声,几束刺眼的白光照在他的眼睛上。
陶维维是自己醒来的,他坐在地上,靠在一棵树下面。眼前依然是他过生日的那条干涸的小河。
小蛋糕翻在地上,白色的奶油和红色的草莓酱混在一起。
陶维维背起自己的小书包,起身回家。
他怀疑自己被人偷袭了,可对方并没有伤害他,身上连块淤青都没有。他在犹豫,明天要不要告诉爸爸。
想想还是算了吧,上次跟大胖打架,大胖把他的胳膊抓出血了,他都没跟爸爸说。
爸爸太忙了,没时间带他去医院或者找大胖讨回公道。
陶维维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他看见满屋子的鲜花。
电视柜上是大红色的玫瑰花,茶几上是一束粉色的满天星,装饰柜上是白色的百合,餐桌上是玫瑰和郁金香。
还有一个多拉爱梦的蛋糕,上面插着八根蜡烛。
他开心极了,冲进爸爸的卧室:“爸爸,爸爸。”
可卧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书桌上放着一张照片。
他从没见过自己的妈妈,也没有听爸爸说过妈妈的样子,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跟他长得一样,是圆脸,眼睛也很大。妈妈的眼睛好漂亮,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妈妈在相框里看着他,唇角挂着温暖的笑,仿佛下一秒就能从相框里走出来。
陶维维扑上去,把相框紧紧抱在小小的怀抱里,他小声问道:“你就是我的妈妈吗?”
两行眼泪落在相框上,他赶紧用袖口擦掉。
电话响了起来,陶维维看了一眼接通:“喂,姐姐。我告诉你哦,我看见我妈妈了,我自己有妈妈了,我妈妈长得比你还要漂亮。”
宋柔只说道:“你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哪都不要去,很快会有警察叔叔过去。带头的那个人是你见过的邵叔叔,只给他开门,其他任何人都不要开。”
陶维维低头看着手上的照片,歪着头说道:“姐姐你说错啦,还有我爸爸,爸爸也可以进来。”
挂了电话,陶维维抱着照片走到餐桌前,跪在椅子上,眼睛盯着蓝色的多拉爱梦的蛋糕。
这些肯定都是爸爸准备的,他很期待,一会爸爸回来,会对他笑吗。
邵其峰把陶维维带走了。
先带他去做了身体检查,再询问他今天发生的事。
陶维维一一作了回答,他已经意识到出事了,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抱着邵其峰的胳膊问他要爸爸。
等做好笔录,邵其峰带陶维维去了拘留室,考虑到小孩子的承受能力,邵其峰蹲下来,看着陶维维的眼睛:“维维,拘留室虽然是上了锁的一间一间的小房间。但那不是牢房,牢房才是关坏人的地方。”
“叔叔们拘留你爸爸,是需要他配合叔叔,把真正的坏人抓起来,你能明白吗?”
事实上,这非常艰难,警方已经在插在苗京身上的水果刀上发现了陶正则的指纹。那同时也是杀害了陈麦文和魏连虎的凶器。
也或许凶手就是陶正则呢,在真相揭露之前,谁都不知道事件会发生什么样的反转。
陶正则听见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站起来,透过钢铁铸成的围栏往路的尽头看去。
他看见儿子毫发无伤地向他走来,怀里抱着白色的相框。透过那双小小的指缝,他看见相框里的妻子温柔温暖的笑眼。
他看见儿子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眼神亮了起来,向他飞奔而来。
他微微弯起唇角,笑了。
第76章 第 76 章
市局审讯室, 赵航靠在椅背上看着桌子对面的陶正则。
他拿起桌上证物袋里杀害了陈麦文、魏连虎和苗京的那把水果刀:“上面有你的指纹, 你怎么解释?”
陶正则扶了下眼镜,看了看那把刀, 那是一把非常见的水果刀, 他自己也有一把,是政法大学统一发给各个教师教授办公室的。
他昨天都还用自己办公室那把切过水果。
“或许是真正的凶手把我的水果刀跟凶器换了也不一定。”
赵航看了陶正则一眼, 对方很冷静, 不像是待在审讯室,像待在会议室或办公室里。
“就算是同一种型号的刀, 无辜的刀和作为凶器的刀都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