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轻轻点击,会侧过脖子,用手抚着额头,扬一下眉,有一次,他把二郎腿放下,很轻松,彷佛只是累了换个姿势似的,换了另一只脚搭在膝盖上,这,居然也是一个暗示。
更不用提他偶尔发出的各种单音。
「嗯。」
「哦。」
「呵。」
「……」
不同的单音,组合不同的语气,就具有了丰富的含意。在他的主宰下,越简单的字,可以装载的东西彷佛越多,同—个音里,暴戾、独裁、不容置疑、恼意、饶恕……统统都可以容纳。
我惊讶无比。
他太会控制人,这人不是不懂得利用语言,但可以不使用语言时,他更乐于高高在上地不使用。
一干手下被他调教得精乖伶俐,一个一个轮流说话,一边说,都一边观察老大的轻微动静,如果询问某事,精神更百倍集中,安燃一旦有所示意,居然心有灵犀,伶俐地按安燃的心思来答。
「是,老大,我明白了。」
「老大觉得这样不妥?不如我回来再清查一次,等第二次清查的结果出来,再亲自给老大过目?」
「老大,我会尽快搞定。」
轮到林信,他说几个大码头最近的一些事情,问安燃打算怎样处理?
安燃笑着看看他,林信便界面,说,「是,老大。这些小事我自己看着办吧。」
整个会议,安燃说话的总字数,还不如刚刚和妈妈桑开玩笑时说的多。
最后,安燃环视一圈,问,「说完了?」
大家纷纷点头。
那深深的,总是叵测的目光,又扫向我。
安燃问,「君悦,是不是很闷?」
我摇头。
怎么会闷?看你调教人,真的很有趣。
明里暗里,抽丝剥茧般,让人不知不觉,去努力观察你的喜怒,揣摩你的心思,总在若明若暗中膜拜你的捉摸不定。
原来安老大,是—个绝对强制他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霸王。
独裁至此,真令人害怕。
安燃轻松地笑起来,一瞬间和蔼可亲,说,「正事已经谈完,大家尽情玩吧。」
众人不约而同松一口气,立即有人站起来,开门吩咐外面,「叫小姐们进来,不是要讨老板欢心吗?」
顿时,精心打扮的千娇百媚们,笑盈盈都飞了进来,如一群沾了上等脂粉的喜鹊,娇声笑语荡漾,塞满了整个包厢。
「老板。」
「老板啊……」
目光流转,娇娃们在风尘中练出的电眼激射猎物,安燃却如绝缘体,首先指了最后入门那个,「你,给你个机会,陪君悦少爷坐坐。」
被钦点的那个,真的符合要求。
单纯,新鲜,怯生生的惹人怜爱。听话地坐到我身边,光线这么暗,也可以看到她脸上红霞。
我晃着手里的半杯牛奶,不做声。
灯红酒绿,莺声燕语,乱成一团下,居然隐隐还有规则。没人敢随便坐在安燃身边,个个都在风情万种地笑。
正常,安燃是正宗的钻石王老五,有权有势,有钱有金,有身材有脸蛋,身体某方面功能还强得可以,哪个女人不爱?
有人建议安燃多挑两个,林信很可爱,竟然回头瞪了那人一眼。
安燃似乎没察觉,说,「女色误国,一个就够。」
指了一个看起来风韵不错的美人,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剩下的,尽被其它人瓜分,本来宽敞的沙发,顿时坐得挤迫。
只有我和另外一只小白兔坐在另一边,旁边就是宛如一堵墙的安燃,没人敢过来挤上一挤。
男人入包厢喝酒,叫了小姐之后,不外乎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反正灯光够暗,你情我愿。
可怜我们一对小白兔,百分百的不自在。
雌性小白兔害羞了半天,似乎惊讶于我比她还安静,抬起头来,吞吞吐吐说一句,「君悦少爷,我叫小蝶。第一次见面,我……我敬你一杯。」这一句,定是妈妈桑再三教的。
小蝶?不是小兔?
她举着酒杯战战兢兢递过来,发现我杯里液体全然纯白,很可爱的傻了一下。
我笑,「不要想歪,是牛奶。牛的奶。」
毫无预兆,旁边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取走我手上的牛奶。
这么自作主强,除了安燃,绝没有别人。
安燃说,「牛奶已经冷了,不要喝。叫一杯酒吧。要喝什么?」
我说,「威土忌,加冰。」
安燃点头,吩咐下去,「一杯清啤,不要冷的。」
我苦笑。
无可奈何,真的无可奈何。
怎么又忘了,物主才有权利下决定。
清啤送过来,我接了,又发觉林信在看我。
他左拥右抱,唇还正贴着一个女人的脖子,竟还可以分神看我手里的清啤,不用说,一定觉得拿安燃无可奈何的君悦很有趣。
我举起杯,对他隔空遥敬一下,他把目光不动声色收回去,全神去占身边女人的便宜。
小蝶又开始第二次的努力,举起杯,「君悦少爷,我敬你。」
「好。」我取了她手里的酒,仰头喝了一大口,十分心疼,「苏格兰威士忌里面掺这么多水,真是暴殄天物。你不乖。」
这一下暗渡陈仓,安燃彷佛也末察觉。
我偏头,在幽暗灯光下看他。
他懒洋洋瘫在沙发里,似在闭目养神,脸庞性感得有些诡异。我觉得奇怪,认真去看,才知道他为我挑一只小白兔,自己却选了一只如狼似虎。
那美人挨在安燃肩旁,扮淑女状,纤纤玉手却早就伸到安大公子两腿之间,隔着西裤,若有若无地抚摸侍候。
我看了不过两三秒,安燃忽然睁开眼睛,头一偏,立即擒到我的偷窥行径,快到连躲都躲不及。
顷刻间,他又绽放邪魅笑容。
我一看他的笑容,就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他立即双掌在空中拍了两下,把所有渐入佳境的痴男怨女拍清醒,说,「临时清场,所有人先出去一下。」
老大的威风立即显露无遣,没人问原因,全部乖乖动身。
我站起来。
安燃平淡地说,「君悦,你留下。」
我倒抽一口凉气。
五个字,犹如被打了五记响亮的耳光。
人人听了,都情不自禁看我一眼,林信如是,连小白兔也如是。
或了然,或羡慕,或不屑,或怜悯,或不解……
我捏紧拳头,僵硬地坐下来。
人走空了,房门关上」
安燃说,「坐过来。」
我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