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来,项震葵好厉害。”
陈助理表情复杂,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没必要那么委婉。
“那女人什么来头?”
“M籍华裔舞蹈演员,她说她是两个月前在酒会上认识的项董。”
“人现在被控制在医院附近的酒店,搜过身了,手机里有些东西。不过屋里屋外也都有人看着,没叫她泄露任何消息。”
项辙点了点头。
陈助理看着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顾慈然,再次为难起来,“项总,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告诉夫人,现在要......告诉她吗?”
项辙淡笑,“为什么不告诉她?”
他看向椅子上的那个困得忍不住打哈欠的小朋友,目光柔和平静。
“这样有趣的事,也该让她笑一笑。”
项辙跟小陈谈完后就让他回去了。
他慢慢走到顾慈然身边,扶着他的头让他靠到自己身上。“都说了不用来了,困了吧?”
顾慈然摇头,捏住他西服衣角问到:“哥,爸不会有事吧。”
“他不会死的。”
“是吗......可是都这么久了,还不出来。”顾慈然眼睛有些红。
他跟爸爸相处时间很少,以至于其实对项震葵根本毫无了解。
但是不管怎样,顾慈然觉得,那是他的爸爸啊。
他实在太熟悉这种情景了,他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空旷的医院走廊,嘶吼刺耳的哭吟,白色等身布料,苍灰褶皱的脸......
他心悸一样的害怕,身体不由自主发冷。
“我在呢。”项辙把顾慈然搂得更紧了一点,吻了下他的额头。
“哥,爸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项辙轻笑。
老种马翻车了。
他看着顾慈然关切的红眼睛,那么多柔柔的水光,好久才说:“年纪大了罢了。”
“别担心。”
“嗯。”顾慈然点点头,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乖宝,你先回去吧,看样子还得有一阵。”
“可是我想......”
“听哥哥的话,好吗?”
“好......”
项辙摸摸顾慈然的头,然后叫司机送他回家。
四个小时的手术结束,当项辙从主治医生口中听到结果时,嘴角隐约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翌日是个大晴天,项震葵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项辙一个人。
他的大儿子衣着矜贵,优雅从容地坐在床前的米色皮质沙发上,一手拿着经济晨报,一手端着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日光洒在他锋利的侧脸,像渡了层捉摸不透的流金。
察觉到目光来源,项辙放下报纸冲项震葵一笑,“醒了?”
项震葵戴着氧气面罩说不出话,虚弱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想说什么?”项辙慢慢起身走到他面前,“是想问自己怎么了吗?”
项震葵艰难地点了点头。
“别急,等人到齐再说。”
项震葵僵硬地躺在床上,他说不出话,也动不了。
他看着项辙戏谑的眼神,没由来的一阵恐慌。
麻醉药效没过,他没有任何知觉,全身能动的大概只有眼睛了。他感受不到痛,感受不到自己血液的流动与心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完好哪里缺少。
他想摸一下自己,想摸一下床板,或者什么都不碰,仅仅动一下就好。他急切地想要感受一下自己其他部分的存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秒一秒等待得煎熬。
“砰砰。”
“进来吧,是这里。”
项震葵的眼睛突然睁大,仿佛在问:你叫了谁?
“还有谁?当然是你女人。”
许茂佳连夜赶航班回国的,她穿得素净,脸色非常疲惫。
项震葵没有看她。
走到床边的时候,她的脚步非常缓慢,眼睛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坐在项震葵身侧,终于用手擦掉了眼泪。
“项震葵,你真是......你真是......”
她还是没有骂出来。
项辙冷漠地给她递了张纸。
许茂佳擦完眼泪,看向床上虚弱的项震葵,还是忍不住问到:“小辙,他......他到底怎么了?”
“运动障碍。”
项辙看着项震葵,语气温柔:“或者换句话说,他走不了了。”
项辙在两个人震惊的目光下继续说:“这意味这什么呢?”
“大名鼎鼎的项氏集团创始人生活不能自理罢了,也没什么。好歹之后还能说话。”
“虽然百分九十以上会结巴。”
项震葵突然涨红了脸,眼睛猛烈的睁着,大口大口费力呼吸,氧气面罩起了一层白雾。
“别气,爸,得怪你自己。”项辙从口袋里拿出昂贵手帕轻轻擦拭项震葵额头的汗,“你也没想到她会给你下那么多药吧?”
项震葵仿佛怒极,喉咙里发出一声濒死的呜咽。
许茂佳本想劝项辙少说几句,但是最后,她只是沉默着。
项辙在项震葵气晕后按了铃,和许茂佳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怎么会......”许茂佳不敢相信。
项辙看她那么伤心,只觉得好可笑。
她是怎么进来的,还想不到项震葵会做同样的事?
“十四岁的时候小四跑到家里闹,那个时候我就提醒过你,我爸这个人,不是东西。”许茂佳听见项辙突然说话。
她愣了一下,好像是记得的。
她模模糊糊记得是面前这个孩子用红酒瓶砸了年轻女人的头,阻止那个女人用刀刺向自己。
他被溅了满脸血,红色血珠甚至溅到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但他却全不在意,目光始终平静得冷漠。
许茂佳记得那个少年说:“别以为老畜生会因为你改变,这种事有一就有无穷次。你怎么进来的,就该知道他会继续。”
“这种事以后多得是,好好受着吧。”
28
顾慈然一直很懂什么叫世事无常。
它其实远没有很多人想的那么震撼。不需要刀山火海,也不用血路踌躇,没有那么激烈的。生命的变数往往残酷而缄默,还有一丝莫名多余的温柔。
破碎的预兆或许只是临走前一抹掩饰疲惫的笑,一瓣掉落泥土的腐烂枯花,又或许只是一道褪色岁月的纹。
像长街夜雪,无声地落,天明就融作悲伤的河。
自从顾清敏去世后,顾慈然就很会开解自己。
相比在医院等待时设想的最坏结果,至少项震葵现在命还在。当他知道他爸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时,他非常平静的接受了。项震葵有血有呼吸,有痛苦和恐惧。
他皮囊完好,他骨肉俱在,他依旧活着。不过不能走罢了。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