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自己有些站不住,此时靠着对方才舒服了一些。但他心里却更加低落起来,尽管喃喃了一句“谢谢”,眼眸却垂了下去。
他的坚持都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意义。
他被一路带着进了门诊大厅。
秦贺东自己曾是这家私人诊所的常客,又闲来无事买了些股份在手里,因此也没有挂号,直接就带着人去了楼上内科的专家号诊室。专家号都是预约,从早上八点半开始接诊,此时刚好来的早了几分钟,因此预约的病人还未前来。
“他发烧了。”尽管并不认识面前的医生,但男人却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你看一下。”
他不认识医生,但医生认识秦贺东。
诊所上下都知道这个曾经失踪了一年多的老总患有遗传性狂躁症,因此医生也不敢怠慢,立刻就点了点头。林晋安被秦贺东按在了座椅上,他略有些疲惫的同面前的医生说了一句“你好”,随后便又沉默了下去。
“哪里不舒服?”对方一边取了电子体温计出来,抵着林晋安的额头打了一下,一边开始询问病史情况,“是着了凉还是怎么了?”
“着凉了。”
体温计滴了一声,三十七度五。
“哦是有些低烧。”那医生收了体温计,又拆了一个压舌板出来,“我听你声音有点哑,来,张嘴,我看一下。”
“嗯。”
“有点扁桃体发炎。”他扔掉了压舌板,在电脑上记录了几行病历,“最近身体还有别的方面的问题吗?我看你有点体虚,先去做个血常规看一下?”
“好。”林晋安十分配合。
他一方面实在是疲倦,没有力气多说任何话;另一方面也明白当医生的辛苦,不愿给同行带去任何的麻烦。但他身后的秦贺东却皱着眉头,有些不满这种小毛病还要去验血跑一趟。他伸手就从外套口袋里拿了昨天放进去的香烟,也不顾忌墙上贴的“禁止吸烟”,直接就点了一根。
医生也不敢说他,只开了化验单递了过去。
林晋安轻声道了句“谢谢”。
他瞥了一眼,看见是开的普通血常规后才放心了一些。男人顺势丢了那根才点起来的香烟,伸手要去拉青年起身。但林晋安却顿了一顿,蹲下身将那枚烟头拾了起来。他不可能去说教对方,但就算如此,秦贺东的脸色还是黑了几分,像是失了面子一样难看。
“走吧。”他轻哑的低喃了一句。
验血的过程又是一路沉默。
大约是顾忌着对方还在生病,秦贺东才因此没有多说什么,但浑身的冷意和不悦一句再明显不过的反应了他的恼怒。等再进诊室时,就算是医生也感受到了这股古怪的气氛,连目光都不敢在这两个人身上过多停留。他看了一眼检查单,确定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之后,才开始在电脑上书写下最后几句病历内容。与此同时,他也又负责的询问了一下林晋安近来的身体情况——
“白细胞高了一点,然后就是有点贫血。小伙子身体偏虚了,之前没有什么手术外伤吧?”
在一旁站着的秦贺东忽然皱起了眉。
他的目光像是一道利刃一样朝医生看去,但因为只关注着病人的缘故,医生也没有发觉对方的异常,“药物过敏有没有?你现在还只是低烧,我给你开点药,然后去打一针退烧针怎么样?就不挂水了。”
林晋安低着头,安静了片刻才低喃,“都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但他不会告诉面前的陌生人自己在几天之前曾经流产过一个胎儿,血流了一地,仿佛凶杀现场一样可怖。他安静的接过了单子,仿佛什么都有没发生过一样。倒是他身后的男人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又带着他去了药房。
然而,当林晋安在打针的时候,他却折返回了诊室,抿着唇坐到了医生的面前。
“流产之后有什么注意事项?”
“啊?流产?”医生并不是妇产科,对此也并不很了解,但看着对方冷凝的面孔,也不敢轻易的打发,因此斟酌了片刻后问道:“几个月的?是做手术流的吗?”
“不是,药物流产。”
“哦这样。”他在心里暗自揣测了一下秦贺东的私生活,“流产之后难免会体虚一点,最好在饮食上面补一补,然后注意休息。近期可能都不能再有房事,以后也要注意以免反复流产影响了生育功能。不过我是内科的,详细的还是咨询一下妇产科的大夫比较好。”
秦贺东的面孔已经板得不能再板。
他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甚至都没有再同医生说话,就径直起身去接了打完针的林晋安,又去把新开的几盒退烧药拿了。林晋安昏昏沉沉的被他扶着,上车时都有些腿脚虚软,丝毫没有病情减退的模样。他昨夜睡眠不足,眼帘很快就垂了下去,疲倦的不成模样,因此也并没有察觉到身旁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男人正无比凝重的看着他。
“妈的”他无声的骂了一句,一脚踩下了油门。
错开了早高峰,又是从市中心往外走,一路上的车流倒少了不少,比来时舒坦了许多。但秦贺东的心情却更加沉郁,始终都抿着嘴唇。脑海里不断的浮现起林晋安满腿鲜血的模样,更何况还有那个血肉模糊的胚胎——
他怎么知道这个家伙真的怀了孕?!
而且给他吃药就吃,连吐出来都不知道吗?!
男人死死的拧着眉,面色难看的加速了几分。
他还从未有过孩子,以前也没有让任何情人有过去打胎的机会,因此对那个被自己亲手丢掉的胚胎实在是无法轻易释怀。他是不想要这样一个麻烦出来,但就算有了又怎么样?他秦贺东连个小孩都养不活吗?
男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手捏成了拳。
林晋安在一旁已经昏睡了过去。
大约豪车都是这样,就算车速已经算得上是在飙,但车厢里还稳定的很,一点颠簸都没有。打入肌肉的药物带着一点促睡作用,当车子停在别墅院子时,他甚至还没醒来。秦贺东大步下了车,直接走到另一边把林晋安抱了出来,连车门都没关就带着他上了楼。他像是终于意识到林晋安的体虚一般,不仅把他塞进了被子里,还关掉了卧室里的中央空调,又去接了一杯温水过来,坐在床边左右翻看那几盒退烧的药片。
林晋安蜷缩在被子里,脸颊终于开始泛起了病态的红。
当拆开的药片被送到唇边时,他还甚至没能醒来,本能的想要拒绝。但对方的手指又极为用力,一下子就将药片按到了他的口唇之中。舌尖尝到了苦味,林晋安像是想到了什么,浑身都僵硬了一瞬。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但眸中却又一次涌上了泪水。
“我真的不会再怀孕了。”他带着哭腔喃喃,“真的不会了”
他以为自己又在被喂避孕药了。
秦贺东顿时缩了缩瞳孔。
“操你他妈以为我在给你吃什么?”男人的呼吸急促起来,额头都爆出了青筋,“林晋安,你看清楚,这是退烧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