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目标也从始至终不是尸陀林主,而是毁了它手上那颗心脏。如果我没猜错,根据之前我们得到的通关提示‘敞开胸膛,捧出你的心脏,或空空荡荡’,你早就猜出来,这一局的万事源头都在这颗双生佛的狗屁佛心上,‘空空荡荡’即破局的关键所在,也就是使其消亡,所以在我跟骷髅拼命的最后关头,骷髅分身乏术,你出其不意拔刀砍心,胜算最大。徐迟,我分析的对不对?”
徐迟垂落眼睫,无一字反驳。
沉默就是承认。
周岐诘问的语气里染上嘲讽:“说到底,你聪明绝顶,面面俱到,连我的反应连人心连自身都能算计在内,还有什么是没想到的?”
徐迟攥紧拳头,眼睫颤动。
“哦,确实有你没想到的。”周岐冷笑着松开他,用大拇指擦了擦唇角溢出的血,深吸一口气踉跄起身,“你唯一没预料到的,大概就是我居然真的可以傻到为你拼命。”
这句话何其重。
“周岐。”徐迟终于忍不住出声,他喊了一声周岐的名字,又戛然而止。
说什么呢。
徐迟忽然心生颓丧,周岐一个字也没说错,他就是这样的人,为达目的机关算尽,不择手段。不管是以前的徐上将,还是现在的徐迟,本质都没变。
唯一变了的是,徐上将从不会因为人心如何而困扰,他的决定永远是正确的,选择永远是最优的,不会犹豫,更不会后悔。
但徐迟会后悔。
徐迟现在后悔没提前告知周岐他的计划。
徐迟现在因伤了周岐的心而困扰。
更令人困扰的是,杀伐果断刚愎自用的徐上将从来学过怎么示弱怎么哄人,这直接导致现在的徐迟面对跳脚暴走的周岐一筹莫展。
周岐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徐迟的下文,于是憋着一腔郁闷与怒火,扭头就走。
徐迟紧跟上去。
他伤势不轻,原本就伤了一条腿,方才自己捅的那一刀,虽然刻意避开了要害,但为了效果逼真,捅得有点深,这会儿每走一步,都钻心刻骨地疼,疼得浑身战栗不止。
走出佛堂没多远,后方夜空忽然火光映天,照亮曲折的小径。
是莲花池的方向。
紧接着,纷杂的人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破空传来,打碎整座寺庙诡秘的寂静。
周岐背影一顿,停下脚步,转身:“有一个问题我不明白。”
“什么?”徐迟追他追得有些喘。
周岐冷酷睨着他:“尸陀林主那么强,怎么被我用金刚杵一凿就凿败了?”
“因为克里斯汀行动了。”徐迟平缓呼吸,抬头望向漫天火光,“尸陀林主唯一的诉求是获得源源不断的心脏,你觉得是为什么?”
“它靠这玩意儿续命?”
“可能吧,也可能是它强大的法力本身就来自于那些被它豢养的心脏,反正,它既然千方百计想要心脏,总得有一个明确实际的用途,不可能真是什么爱好使然。”徐迟说一段,喘口气,体力撑到极限,嘴唇因失血变得雪白,“不管什么用途,利带来弊,那些心脏就是它最大的弱点。”
“所以你给了姓克的一把打火机,是暗示她在骷髅老巢放把火,先斩了骷髅的储备粮?这样后方粮草一断,大前方只要我撑得够久,待机时间够长,总有熬死它的时候?”
徐迟颔首。
周岐抱起双臂,以一种叹为观止的眼神看着他苦笑:“你真是……”
实在挖不出什么形容词,他拱手说了两个字来挖苦:“佩服。”
徐迟不介意,捂着伤口拖着伤腿,一步步走近。
他停在周岐跟前,仰起脸,鼻尖上冒着汗。
他身上那件白衬衫原本在池子里泡了一遭,现下又被鲜血浸湿,变得半透明,松松垮垮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窄瘦得可怜的腰线。周岐一低头,看见领口里凸出的锁骨,目光上移,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正掩映在杂乱的发间专注地看他,而他竟从里面捕捉到一丝可怜巴巴。
周岐耸动喉结,蓦地有点紧张:“干什么?”
徐迟面无表情地说:“疼。”
“?”
徐迟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周岐差点以为自己脑补过度出现幻听。徐大佬喊疼,说出去谁信?
但,是个人受伤了都会疼的吧?
不说,不代表没感觉。
就比方说周岐这会儿,全身痛死了,为了面子还得咬牙硬撑,简直痛上加痛。以往他别说受这么重的伤,哪怕手上破个小口子,逮着机会都得在他爸面前嚎上一嚎,寻求一下亲情的安慰。
徐迟他……想必从来没有过。
受了伤,永远只能默默找个角落独自熬过去。
思及此,周岐又没骨气地心疼起来,滔天怒火平息了,仅剩的一点火苗差点就熄灭了。
他强行板着脸,问:“哪儿疼?”
徐迟耷拉着眼皮:“全身。”
“……”
“要不,先坐下来歇会儿?这个关卡估计马上就关闭了。”周岐冷冰冰地建议。
徐迟又重新撩起眼皮,再度疑似可怜巴巴地注视他。
周岐的良心不知为何受到谴责,说话都磕巴:“怎,怎么?不想歇着?”
徐迟面无表情:“要背。”
“啊?”周岐再次以为自己听错。
“背我。”徐迟小幅度张开双臂,“累。”
周岐:“……”
周岐当场就想吼一句:徐迟你他妈就是在撒娇对不对!
徐迟不管对方难以言喻的反应,继续他面无表情式徐氏撒娇大法,指着胸口,指着腿,指着身体各个关节,左戳右戳:“这里疼,这里疼,这里也疼……”
“背!背背背!老子背你还不成吗!”周岐忍无可忍,转身弯腰蹲下,把人背起,同时恶声恶气,“劝你立刻停止你可怕的撒娇行为,不然我一个忍不住,可能会揍你。”
徐迟得了便宜就不卖乖了,安安静静趴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问:“你还生气吗?”
“气!当然气!都快气死了还他妈得背你!”周岐愤愤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疑似即将去世,“你这招都跟谁学的?”
徐迟笑了笑,说:“以前明珏总这样对付他哥和我。”
“哦,明珏明珏,又是明珏。”周岐更气了,“警告你,别再在我跟前提这个名字。”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跟一位已去世的人争风吃醋,那样显得我很可悲。”
“哦。”徐迟乖乖应了。
乖得周岐都快以为这个徐迟被调包了。
沉默地走了一段,前方传来姜聿的怪叫:“任思缈你别再说烤鸡心了!你知不知道这样真的很变态啊我要fong辽!”
周岐啧了一声:“冤家。”
徐迟跟着说:“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