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少女都是被长针刺入风池,体内的血从奇怪的符纹流出,浸入土地,现在看来,像是一种献祭似的死法,约莫是在做什么巫咒之术。两人死的地点都是漓河旁,少不得的确是针对龙脉而来,或者说,是针对陛下而来。
不过,也有可能并非是破坏龙脉的风水,而是有什么秘术,是接此吸纳龙脉的福气。
容定濯将调查的结果禀告皇帝,隋祉玉自是让人继续追查。
巫咒之术,玄而又玄,却没有一个帝王会完全无视巫咒,尤其是邪恶的巫咒。
不管是破坏龙脉还是吸纳龙脉福气,都是在影响皇者的运数。
隋祉玉虽不觉巫咒之术能伤到他,但这杀人之人背后的动机居心,却是必须得派人查清。
隋祉玉另一件担心的事,就是顾磐磐曾戴过的小石头,也有这个符纹。
隋祉玉已找顾迢龄问过话,让顾迢龄回想当年送石头给顾磐磐那僧人。顾迢龄当年倒是认得那和尚,在当地那的确是个颇有名望的僧人,但两人已有多年未见,也不知人在哪里。
隋祉玉又将乔慈衣召进宫中,乔慈衣知道皇帝即将是顾磐磐的丈夫,再看这位姿容绝俗的年轻天子,心里的感觉就全然不同。
她上前恭敬行礼,道:“妾见过陛下。”
隋祉玉看看乔慈衣,道:“给乔夫人赐座。”
乔慈衣也没有推辞,坐下后问:“不知陛下召见,是为何事。”
隋祉玉直言道:“容三姑娘以前戴过一颗符纹石头,这件事,乔夫人觉得,此事有无可能是莲藏教所为?”
乔慈衣知道白确已告诉皇帝她过去的身份,莲藏教延绵有百年以上,早就从佛道巫等诸多流派中摘取想要的部分,再加上自己的糅合,形成独立的教义。
她就说出自己的担忧:“妾以为,不排除是莲藏教的最顶层所为。有些巫咒之术,是有祭品的,分阴祭与阳祭,阴祭自是杀人以祭,也就是杨晴鸢那些个被杀的少女,所谓阳祭……这涵义分的可就多了。”
这也是乔慈衣离开莲藏教的原因,她在偶然中得知,她这个所谓的圣女,年满十五之后,是要与掌教双修,受掌教泽沐。其实,也就是要供掌教……这何尝不算另一种方式的祭品,乔慈衣不能接受这个。
隋祉玉目光冰冷:“故弄玄虚。”
乔慈衣颔首,莲藏教这等教派,可不就是靠着故弄玄虚,才能煽动诸多底层百姓。
不过,她觉得奇怪,说:“但若是掌教给磐磐戴上那枚不知何意的符石,他应当不会这样多年,就此放过磐磐。”
隋祉玉颔首,又问:“那乔夫人可知晓那掌教在朝中的关系?或是说那掌教在朝中可有别的身份,究竟是何许人?”
乔慈衣答:“妾那时年岁尚轻,见过的教中人其实很少。莲藏教许多事都是掌教和左右使才知道,其他的,都是执行任务的人才可知晓,许多消息并非互通。妾也不知掌教到底是不是朝中人。”
隋祉玉道:“那你现在见到他,能认出他么?”
乔慈衣摇头:“陛下,妾无法认出他的样子,只能听出他的声音,掌教当年始终戴着面具。”
第89章
隋祉玉又问:“那此人如今年岁几何?”
乔慈衣想了想:“妾十二岁那年,左使说老掌教羽化,因而那时换了新掌教,新掌教很年轻。妾十四的时候,听那新掌教的声音,观察他的皮肤,头发色泽,还有他的身形,觉得可能也就二十来岁。就算是现在,也应当不超过四十。”
这个年岁,如今在朝中,许多也是砥柱。
乔慈衣知道皇帝是想多了解掌教,不待皇帝再发问,她便继续道:“掌教身形很高大,听他说话的语调甚为儒雅,皮肤也偏白,妾不知他是否故意,在妾面前写字时,他都使的是左手。有一回,妾跟着他外出时遇袭,他拔剑也是左手……”
乔慈衣将自己记得的仔细回想,一一道出,罗移都命人记录下来。虽然时隔多年,未必有用。
隋祉玉等乔慈衣说完,问:“按乔夫人的说法,容三姑娘自幼佩戴着那符石,多年来却没有遇害,那她是莲藏教选定的阳祭之人?这莲藏教的阳祭之人,从前可有类似的例子,若是被选为阳祭,到底会遭遇什么?”
乔慈衣也不敢完全肯定:“是有这个可能。这阳祭实在不好说。且容三姑娘戴那符石的时间太久,陛下乃是去年登基,若硬说是十四年前,就用这阴阳两祭的咒术针对陛下您,那实是说不大过去。”
隋祉玉指尖在桌案轻点:“说起来,十四年前,正是朕的祖父太宗皇帝驾崩,是先帝登基的时候。”那也是血雨腥风的一年。那年他六岁。
如此说来,那会儿针对的应当是先帝?
看来,有可能是他的叔伯一辈闹出的事。那莲藏教也有可能是他的哪一位叔叔在控制?可他的叔伯,几乎都死了。就剩下两位,一个是早已失明,深居简出的晋王,还有一个是出家为僧,身体病弱的恒王。这两个在去岁的时候就没有参与大统之争。
至于崇阳郡王那样的秦王庶子,有他在,怎样都轮不到。
见皇帝提到大允皇族,乔慈衣就不好说话了。只是静默。
隋祉玉便问:“乔夫人当初因何离开莲藏教。”
乔慈衣说:“妾离开莲藏教,是因他们杀了从小照顾妾的老人,还逼我做我不想做的。”她说得较为含糊,只说她不想做的,没说到底是什么。幸而皇帝也没有追问。
他只是道:“乔夫人是打算在大允长住了?”
乔慈衣颔首:“妾暂时还不想离开上京。”
隋祉玉明白乔慈衣的心情,眼见女儿要出嫁,再怎样,也想看着女儿出嫁再谈以后。
隋祉玉便说:“乔夫人的样貌,并非月摩国人的长相,说不得就会有人问,你去月摩国之前,是大允何地人士,是个什么身份?若是叫人四处宣扬你莲藏教圣女的身份,就算你不想承认,但流言如积雪,容易掩盖真相。众人先入为主,你再否定,听的人心里也未必就会相信。”
隋祉玉担心有人拿乔夫人的出身做文章,让顾磐磐母女双双烙上莲藏教的标记。
乔慈衣心下惴惴,一时拿不准眼前的上位者是何意。她的确也担心因为自己影响到顾磐磐的婚事。
当即道:“陛下,关于妾与容三姑娘的关系,妾并未打算宣之于众。”
隋祉玉听乔慈衣这样说,未置评论,只道:“朕的意思,是在这样的流言未出之前,让朝野众人先知道你真正的出身。”
真正的出身?乔慈衣诧异。就听皇帝继续道:
“朕知你在岭南道居住的时间长,正巧贺州有钟山乔氏,乔家一门七名进士,乔奉安曾任鸿胪寺正卿,如今已告老回归贺州。以乔夫人的书画造诣,说是出自钟山乔氏,完全能令人信服。”
乔慈衣微微一怔,很快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难道……陛下要为她捏造一个大允的家世,但她又不大敢相信,陛下为何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