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光顾着逃跑,根本不敢看他,现在看来,殷靖南似乎消瘦了些,侧脸的轮廓更加分明了。
不过还是那样好看,高大挺拔。
天色早就暗了,橙亮的光落在他脸上,平添了几分落寞。
小言看得心头发紧,眼眶更是酸涩不已,想过去让殷靖南走,别等了,可又不敢真的露面。
涌动的人流一批接一批地换,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人,除了偶尔会忍不住转头看看商场里面有没有自己想见的人出来,其余时候几乎巍然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越往后,殷靖南的心就越凉,他想,小言也许早就离开了,不然怎么会让他等那么久。
但即使这样想着,也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他真的太想他了。
这跟当初殷靖南要求小言独立,让小言出去独居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时小言始终处于他的掌控里,连心都向着他,而现在,是小言自己要离开,甚至说要努力忘记他。
世界那么大,当一个人真的要走的时候,是拦不住的。
他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去说服对方留下。
也许小言还在某个地方踌躇,考虑要不要出来见他呢。
怀着这样的期待,殷靖南继续等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流逐渐变少了。
小言看到殷靖南脸上露出失望和不知所措的神色,像是犯了错却得不到家长原谅的孩子一般。
他真的爱他吗。
也许还不足够达到爱的程度,但至少是在意他的,否则也不会愿意等那么久。
小言心软了,他想,也许他应该给殷靖南一个机会,好好听他解释,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就在小言准备走向殷靖南的时候,路边驶来一辆白色玛莎拉蒂,林艺从驾驶座下来,快步走向殷靖南道。
“你傻站在这儿干什么啊?”
殷靖南见了林艺,连眉都懒得皱一下,闷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想找到你还不简单。”林艺笑了笑,勾住殷靖南的胳膊,“走吧,我请你吃饭。”
殷靖南皱眉,将手抽回来,“我说过了,我对你没意思。”
“我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做朋友都不行吗?”
“我在等人。”
“等什么人啊商场都关门了。”
“走吧。”
林艺伸手拉住殷靖南,成功拖着他走了。
距离有点远,他们说了什么,躲在暗处的人听不到。
小言怔怔望着倆人的背影,心口传来一阵紧促的疼。
本就该是这样的,是他刚才鬼迷心窍了,竟然想着要妥协。
殷靖南对他或许是有情分的,但那点微薄的情分,估计是床上睡出来的。
毕竟同床共枕了一年多,做过许多次亲密无间的事情。
可那又怎么样呢。
小言僵硬地转过身,与殷靖南背道而驰。
倘若他待久一点,就会发现殷靖南根本没上林艺的车,走了几步就挣开了林艺的手。
工作地点暴露,小言没办法再去餐厅工作了,回家后短信向老板辞职,表示抱歉。
明明答应老板最起码在这里干三个月的,最终食言了。
本打算开始新的生活,谁知道今天突然来了那么一下,对小言打击很大。
他躲在自己狭窄的出租屋里,将自己封闭了起来,整天除了睡觉就是发呆,冰箱里有先前备着的馒头,饿了就蒸一两个充饥,配着小菜,倒也不算难以下咽。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下去,于是给了自己三天时间,颓废过后,就得振作起来出去找工作了。
在网络上出名这件事对于小言来说完全是负担,这代表他不能再找类似的工作,否则殷靖南马上就会找来。
刚好家附近有家酒店,小言试着去面试厨房帮佣,但管理者以他不能说话,工作中无法交流的理由拒绝了他。
这回显然不像之前那样幸运。
就连服务生这种露脸的工作小言都不敢做,哪怕他逃离这个城市,四通八达的网络还是会轻易暴露他的行踪。
几天过去,眼见着身上的钱一点点变少,工作却还没有着落,小言难免觉得心急又无助。
他可以省吃俭用,但是挡不过孩子出生需要花费大量金钱。
好在房东人不错,家里水管爆裂,房东叫人上门维修时听说小言在找工作,介绍了一份便利店收银员的活儿给他,就是得上夜班,有些辛苦。
但对于小言来说,能找到工作已经很开心了,他欣然接受,并且对房东连连鞠躬感谢,弄得房东很是不好意思。
接连上了两天白班,今天小言得上夜班,随便弄了碗面,吃过晚餐后就准备出门了。
家里的垃圾桶满了,小言顺手弯身收拾。
门毫无预兆地被人敲响了。
小言心里一惊,整个人都绷紧了,第一反应就是殷靖南来了。
除了他没人会来找他。
门上有猫眼,小言站起身,屏着呼息不敢轻举妄动,怕外面的人发现他在家,怕他抵不过殷靖南的温柔开了门。
"请问有人在吗?”
—道经过岁月沉淀的从容且稳重的男中音从门外传来,光是听声音就觉得温文和善。
不是殷靖南。
小言松了口气,犹豫片刻后过去开了门。
男人着黑色大衣,戴一副银边眼睛,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大约40多岁,长相就像他的声音一样令人感到和善,优雅。
男人身后站着一个比他高岀许多的年轻男性,五官挺拔立体,肤色白皙,瞳孔是淡蓝色的,一个俊美的外国人。
小言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们,疑惑地抬手比划道。
“啊……”
请问你们找谁啊?
男人眼圈瞬间就红了,紧紧盯着小言。
“帆帆。”
对方的反应出乎小言的意料,他忽然发现,男人眉眼之间似乎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准确地说,是他和这个男人相似。
—个荒诞的念头在脑海中出现。
小言艰难地抬起手,比划道。
“啊……”
请问你认识我吗?
男人点头,含泪笑道。
“我叫方琰。”
“你是我生下来的。”
来之前方琰已经将儿子来到中国后所发生的一切查了个清楚,包括他曾经在外流浪,且被人所救后怀过一个孩子,最终又失去那个孩子的过程。
所以,这么讲,他应该能够理解的。
小言在外面流浪的时候,忍受寒冷和饥饿的时候,想过自己会有家人,他像条流浪狗一样小心翼翼地缩在商店外的屋檐下躲雨,幻想天亮之际他的家人就会来找他,带他离开这样困苦的境地,但随着一次次的失望过后,他已经不怀有任何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