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以前骂我败家媳妇的火龙疆老诤臣。
我停住了推门的动作。站在议事大厅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他的声音很快又被其余愤怒的声音淹没了。
“──你知不知道这几天,骑士王替你熬夜批了多少的公文?你自己看看──什麽才叫批公文?”
“啪!”门内传来一阵公文卷轴摔到什麽坚硬物体上的声音。
“我们点灯熬油加班加点工作给你创造机会,你他妈的是在做什麽?火龙疆什麽时候出过临阵退缩的王?”
“你怎麽不死在蜥蜴肚子里算了!我们直接拥立骑士王为王,他比你称职太多了!”
“你真以为骑士王是因为爱你爱得发疯,才多留在这里一个月?你有没有为骑士王想过?你有什麽立场推三阻四?”
“你要我们死,一句话就够了。可是让我们看著你怂,你答应我们也不会答应!
“──你到底在臭屁什麽?你压根配不上他!”
“我们工程部的人从今天开始正式罢工──你还愿意住战神居,就提著桶自己修去!”
站在门外,我静静地听著。
自从我来到火龙疆以後,每个火龙疆的人见到我都叫我──“神后陛下”,连极不喜欢我的审讯官都是如此。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们叫我骑士王。
一直等到争吵和摔东西的声音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我才旋开会议大厅的门,走了进去。
听到门响,大半喊得面红耳赤的大臣,纷纷回过头来,眼里带著难以掩饰的惊讶和尴尬,望向了我。
因为现在是太阳王的一个月婚嫁期间,议事的正殿里只配备了最基础的兵力。
负责敲金钟,提醒骂人的诤臣们,有外人进场,负责恢复端庄的守卫没在。
议事大厅里面一片狼藉。
象征绝对荣誉和至尊权利的王座上,我的丈夫慵懒地阖著双眼,懒散地坐在上面,像是在睡著。
赤裸肌肉虬结的上身,军裤烧得不成颜色,随便扯了块天鹅绒窗帘裹住下身,胸腹处黏著乾涸的深红色不明物体,满身挂著半乾的风之古蜥的呕吐物。
在他的脚下,堆满了被大臣们丢过来砸他脸的公文卷轴、笔、鞋、椅子。
被砸成这样──他却连震一震肩都懒得动。只是斜斜翘起粗腿,仰身靠在王座中,屈单臂随便撑著犀利的下颌,璀璨的金色鬃毛倾泻直下,倨傲地坐在至高的王位上面,面无表情。
远远看过去,就像具用无温度的石头铸起来的战神雕塑。
王座之下,所有的大臣都站住他的下风处。因为巨蜥呕吐物的味道太臭了。
我明白,刚才的对话火龙疆的人们并不希望我这个外人听到。
於是就把刚才听到的东西都忘了,我抬步,一阶一阶拾级踏上王阶,向自己的座位走过去。
大臣们纷纷在一旁偷看著我的脸色,逐渐地,有了松口气的样子,在我路过他们的时候,自行躬低了头,向我行礼。
撩高披风,撑膝坐下。我转过头去看旁边几十米外并排坐著的太阳王。他正在百无聊赖地摊开手掌,看一坨一坨青绿色巨蜥呕吐物从指缝滑落。
“没事吧?”我问。
“深喉而已。”男人傲慢地回答。
第三十五章 锁链
我看向太阳王。
从我这个位置,能看得更加清楚些。在他说话的同时,在他的宽阔後背,有著大面积外翻的伤痕,正在不停的向下,淋淋漓漓淌著血。愈发浓重的血腥味,透过浓浓的巨蜥呕吐物的臭味,向四周弥散开来。
也许那时候,他还是被玛雅的毒牙划伤了皮肉。又被高强度的胃酸腐蚀了创口,久久不能愈合。
但太阳王仍然毫无察觉一般,将赤裸後背压向椅背,懒散斜坐在那儿。血洇湿了王座上的宝石和皇龙图腾。
战无不胜的太阳王是强悍到极致的炎龙,但我并不确定,他是否强到了感觉不到疼的程度。
我坐定之後没多久,站在下面,恢复了礼貌和冷静头脑的火龙疆大臣们便向我鞠躬行了礼:
“陛下,既然殿下已经找到,我们就回去继续处理公务了。”
“辛苦了。”
“祝您新婚愉快。”最後他们说。
“谢谢。”我答道。
直到大臣们渐渐走得乾乾净净,正殿中只剩下我和他的时候,我站起来,迈步向他那里走过去,在他面前五六米的地方立定:
“玛莎的毒性不轻,我给你治疗一下。”
像往常一样,傲慢的男人没有予以回应。
他长腿交叉,独自坐在高高的王位上,由上而下低头看著我,出於角度问题,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清晰。
我等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抬臂扯下腰间缠著的那条窗帘,随手甩到王位上,穿著颜色焦得一塌糊涂,略紧的军裤,向我这边迎面走来。
沉沉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议事大厅中一重又一重的回响。
在离我一臂远左右的地方,他停住了。
没有和我擦肩而过,或者开口说些什麽,他就那麽站著,看我。
我们面对面站在象征皇权与至尊地位的王阶之上,先祖的圣龙图腾浮雕就在穹顶上虬结鼓翼,狰狞盘飞。
近处看来,他的身上更是一片狼藉。结实的胸腹前染了一大片血迹,全身散发著恶臭。可是稠浓的战龙威压依然强悍到有如实质。
双腿分立,腰杆笔直地矗在那里,岿然不动的模样,依然还是金鬃的战王之王。
阳光从半掩的门缝间射入一柱,正打在他的侧脸上。凸显得他的面孔轮廓尤为冷峻犀利,光照下,一明一暗的两只狰狞的纵竖瞳孔,虹膜是纯金色,眸底深处,毫无温度地看著我。
一种极其沉重的龙压从他身上逸散到我这边。
然後他弯起单侧铁硬膝盖。向我单膝著地,跪了下来。
“……?”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安静地看著高傲的王者向我弯身下跪。黄金色的长发如同炙热的火,发梢因为空气乾燥,带了些静电,璀璨婉转地缠在我的大腿根上。
他屈起食指勾起了我的披风衣摆,低头,将毫无温度的布料贴上嘴唇。
维持著这个姿势,他开始吐字,低沉的声线在空旷的大厅中传出去很远,带著隆隆的回响。
“leteno fliodius trubidias teda。”
那是龙之大陆上古流传下来的,具有强大魔法能量的古语,现今早已经失传。
但是我想,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很久以前,我就曾经在书中看到过,火龙疆的男人有著这个习俗。他们会在订婚的当日,跪在新娘面前,念出这段流传千百代的,富有魔力的古语。魔法一端连接著新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