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拍少年的脸,柔声道:“走吧,回家。”
就这一句话,陪伴少年十余载。
可惜青盐没能把少年带回家,就被追到这里来的暗卫们包围;他不过十六岁,武功内力虽已精湛上等,但对付七八个还可以,十七八个就不行了;只好背着少年在一处黑山洞里歇脚。
少年反复高烧,青盐悉心照料;他对这白雪一般的世间非常陌生,根本不敢丢下少年乱走,只好给少年喂自己的血吃;少年迷糊之中握住他的手腕,眼中清明片刻,唇边还残存着青盐温热的血,“你......”
青盐见他醒了,欣慰道:“没有吃的,既然醒了就走吧。”
少年眸色黯淡,沙哑着声音道:“我没有钱。”
青盐想了想,掏出一块小石头来,“这个,应该能抵不少钱,去当铺换了。”
少年形容冷峻,不说话时有股凛冽的气质,此时却孩子似的紧紧握住他唯一的慰藉,“你呢?”
青盐摇摇头,“我并不属于这里。”
少年道:“我自己出去......会死的。”
“为什么?”青盐歪过头,少年不过跟他一般大的年纪,怎么就惹了这样的麻烦。
“我的故国想要我死,”少年轻轻道:“因为他们想要南城。”
青盐:“你就是北国送来的质,太子颜执?”
少年抿嘴隐忍住升腾的不甘与怒,半响才道:“我不姓颜!我姓庄,名寒酥!”
青盐一时不明白,庄寒酥嗤笑道:“他们哪里舍得送亲儿子来当质子,我只不过是......他们眼中不值钱的蝼蚁罢了。”
因压不下心中的恨而大口呼吸的庄寒酥猛然咳嗽起来,青盐顿了顿,将血迹还未干涸的手腕送至庄寒酥嘴边,淡淡道:“再来点吗?”
他的语气就像要再喝点水吗一样淡然。
庄寒酥低眼看着嘴边白皙的胳膊,抬起头与青盐静静对视着。
青盐神色淡淡,与他对看半响,收回胳膊,“那你也要活下去,好报你的国,”青盐站起身,朝庄寒酥伸出手,“你要与我回家吗?”
庄寒酥被青盐黑亮的眸吸进去,几乎是蛊惑般拉住他微凉的手,迷茫的只知道重复他的话,“家?”
“嗯。”青盐撕下一块布条将手腕上的伤口缠了几圈,“我的家,地下城。”
青盐到底放弃了好不容易能好好感受真正世间的机会,带庄寒酥出了山洞,没走半天,就被暗卫再次围困。
青盐为庄寒酥挡了一刀,弥留之际听见江城子与南浔的呼喊,又隐约看见穿着鱼服的南城卫士,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缓缓睁开眼睛,青盐坐起身;庄寒酥已经不在身侧,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无缘无故梦见这个,但他大概是了解自己与庄寒酥这一段十年前的过往。
之后呢?
各自生活?再未相见?直到他身处北国?
青盐披紧暖裘;太阳正好,他实在忍不住站在原地留恋,直到背后传来脚步声,青盐收敛心神,回过头去看那一身鱼服少年,“阁下是?”
“传陛下口谕,有请公子,随在下来。”
青盐挑挑眉,没动地方,“陛下请我?”
“是。”
两个人默对了一会儿,青盐莫名其妙的差点笑出来,“待我换身能面圣的衣服。”
“不必了,”少年微微颔首,“情随在下来。”
青盐大概知道这人没憋好屁,但又不好直接跟人打起来拒不面圣;可是不用想都知道皇帝怎么会找他?知道他是谁啊就宣召?
为了不让青盐顾虑,鱼服侍卫走在青盐前方,两人保持着安全距离,青盐还真一路被带进了皇帝的御书房里去。
真的是皇上要传唤他?
根本没道理啊!
御书房不小,一进门便是一个小议厅,侍卫带他穿过议厅,玄关之后又是桌案书列,应该是皇上平时处理政事的地方,侍卫引他坐下等待,生了炉火并递给青盐一个小手炉,自行出了门。
青盐云里雾里,一时真不知道怎么回事,灵善灵均早上也未见,他当是去服侍庄寒酥了,现在想来也不对,庄寒酥应该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在,最起码会留下人服侍。
思及此青盐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中了套,一时又好奇是皇上套他还是别的什么人,毕竟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御书房,这就够匪夷所思了。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手炉,青盐倒是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须臾,便沉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倒是精神,青盐醒来发现自己又在另一陈设简约的卧房中;难得青盐失忆如此之久,竟然觉得这里有种熟悉的感觉。
“少主?!”青盐歪头看了一眼惊呼出声的少年,是带他入御书房的侍卫,少年守在他床边,猛地单膝跪在地下,低头微躬身,右手放在膝盖上,左手握拳垂直撑地,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少主!您终于回来了!”
青盐习惯性隐藏自己,淡淡的嗯了一声,少年抬头已是满眼泪水,“您出去看一眼吧!您的子民都在外面等您!”
青盐默默下床穿衣,心里突然觉得有点慌乱,受断情影响,胸口开始隐隐作痛,借着穿衣服的空隙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青盐深吸一口气,才跟着那侍卫走到门边。
那侍卫停在青盐眼里似乎格外厚重的房门前,将那门缓缓拉开后,给身后的青盐让开了视线。
青盐瞳孔瞬间收缩,整个神经都紧绷起来,下巴颏都跟着使劲;心口的疼痛窜上来,压不住也脱不出,青盐僵直着脊背一动未动;门外依旧是室内,灯火通明,更有璀璨晶石每隔十步悬于墙壁上,竟比白昼之光还要绚烂。
在那宽阔长廊之上——单膝跪着的齐整,是穿着轻甲的千百将士们。
“恭候城主归来!”
“恭候城主归来!”
“恭候城主归来!”
屋中的那侍卫一脸虔诚的在青盐手边跪下,在一声一声比海浪拍打礁石还响亮的恭候里,轻声道:“终于等到您了,我们的王。”
五十九、地下城
断情的毒在这一下又一下的巨浪声中狠狠撞击青盐的胸腔,他用尽全力攥住隐在宽大袖口中的双拳,眼圈憋的通红,一个音节都哼不出来。
虔诚的姿态,绝对的臣服,是在场将士们能给的最高的忠诚。
青盐口中苦涩,几乎落下泪来;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将他拖拽入深渊,承受着蚀骨焚心之痛,青盐似乎要从内脏开始由内而外的被撕成两半,捣成碎片;将士们一句一句不停地高喊恭候,青盐听在耳朵里,只觉得要把他耳膜震出血来。
“弟弟!”
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了这么一句,青盐正恍惚自己是否已经晕过去,便见钻光之外有一人由远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