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从脖颈上取了下来,便一直都放在桌上。
他站在原地,沉默须臾,然后两步走上前,指尖勾着细链条挑起来,表情不太走心,眉间平淡,揣进了自己西裤兜里。
***
这几天书吟盏睡眠都不怎么好。
此刻她坐在车内,背靠着椅子,下午的阳光懒懒散散镀一层在窗上,困意开始爬上脑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女人已经蹬掉了高跟鞋,整个人蜷着腿缩在副驾驶位置上,手圈着膝盖,脑袋埋进臂弯里,涣散的意识迷迷糊糊。
江枕眠单手推着行李箱出来,站在车门前,一抬眸便看到了这一幕。
早看出这段时间书吟盏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他也没打算吵醒她,放轻了动作拉开车门,把车后备箱的门打开,去放了行李箱。
车驶进茗坊别墅地下停车库。
书吟盏幽幽转醒。
刚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会儿车停下,地下停车库光线昏暗,周围又寂静无声。
她缓了会才回神:“怎么没叫醒我?”
“刚准备要叫你。”江枕眠拔下车钥匙,“回去洗个澡接着睡吧。”
书吟盏顾及他肩上的伤,无视了江枕眠想去提行李箱的手,率先一步将行李箱从车上拎下来。
茗坊别墅这几年一直空着,没多大变化。
门刚一打开,江枕眠先她一步,轻车熟路地换了鞋,和她打了声招呼,然后直接抬脚回了自己当年的卧室。
见他没半点儿不自在的生疏感,书吟盏倒不担心了,再加上她这会确实是困的不行,把他行李箱拿到他房间,也回了自己卧室。
***
隔天一大清早,阳光刺眼,光线透过窗帘照射在卧室中央的床上。
深色系的床上套品,女人侧身躺在上面,薄薄的空调被大刺刺卷了一半,只能堪堪盖住腰腹部。
书吟盏闭着眼背对窗口,几分钟后,终还是受不了这恼人的光,皱眉翻了个身,在床上躺平。
她思绪放空了会,听着窗外的鸟叫声,这才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完下楼。
江枕眠正侧身倚在沙发边打电话,听见动静,掀起眼皮朝楼梯方向看了眼。
瞥见书吟盏身影,他手撑着沙发站直身子,淡声对电话那头说了句:“就这样,有情况再打给我,先挂了。”
书吟盏怕他警局那边忙:“案子还没处理完吗?”
“没事。”江枕眠不打算多说。
早餐他出门晨跑时候顺道买回来了,书吟盏下来的时间刚刚好,省了他上楼叫她的功夫。
江枕眠走到餐桌,拎起一杯豆浆递给她:“不知道你想吃什么,随便买了点。”
“买什么我都爱吃。”
书吟盏接过,嘴一弯笑起来,咬着吸管喝了小口。
豆浆是温热的,味道很醇。
早晨的太阳暖洋洋,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地愉悦。
吃完早餐,书吟盏窝进沙发。
两人哪怕现在已经确定关系在一起了,也抵不过时间产生的空白。为了避免情侣之间最恐怖——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她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开始想找事情干。
“欸,阿谨。”书吟盏边摁遥控器找电影,边偏过头问他喜好意见:“你比较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江枕眠坐她旁边,敛眉在查看手机信息。
闻言,抬起头,语速缓缓悠悠,略显随性:“都可以,看你喜欢的就行。”
书吟盏盯着他侧脸,摁遥控器的手一滞。
男人眉间一如既往的冷淡清冽,半掩锋芒,凤眸一挑起,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勾魂摄魄。
仿佛黄昏时分,偶然路过林间的得道高僧。
干净淡漠,灵魂游离于世间之外。
——他姿态是真的很放松,像极了少年时候的他,也完全不像年少时候的他。
这个认知多少让书吟盏心里有点难受。
说不清道不明,小小的失落。
他感情太过于淡薄。
女人嘛,但凡是谈恋爱的时候,都会在突然的某一刻,产生某种意义上的敏感小心思。
书吟盏不知道,自己对于江枕眠而言,到底能有多重要、会有多重要。
她分神有点久。
江枕眠察觉到不对,皱眉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书吟盏被拉回神,笑了笑:“就是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顿了顿,想起徐影说的话,不打算再将自己的心思憋在心底不说:“阿谨,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那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书吟盏表情看起来挺认真,江枕眠扫了她眼,干脆放下手机,没有拒绝:“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个问题,书吟盏憋在心底好久好久。
不是她不够自信,而是她真的想不清楚。无论如何,抛去以前不谈,这几年时间里,江枕眠身边不可能没有优秀漂亮的女生。
他为什么会喜欢她,而且一直都喜欢她。
到底是爱情;
还是因为两人从小到大的相处、她对他的照顾,让他误以为他自己喜欢她。
江枕眠更没想到书吟盏会问这个问题。
他抿了抿唇,静静盯着她看了会。
时间一格一格地在走。半晌,书吟盏像是率先受不住这沉默的气氛。
她撩起碎发别至耳后,深吸口气,启唇想要打破僵局,“其实我......”
“因为是你。”
江枕眠几乎和她同时开口,他瞳仁漆黑,眼眸深处像蓄了汪清泉,宁静且致远,坦然说:“是你,所以喜欢你,没有原因。”
江枕眠这人性子淡,没野心没欲.望,打骨子里就没有什么感情。或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害怕他这性格会孤独终老。
然后书吟盏就出现在他的生命。
他遇见了她。
在那条不见丝毫光亮的小巷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九岁那年。
江枕眠遇见了书吟盏。
也见到了他的神。
温柔的人啊,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十二岁的书吟盏把他带回了家,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她会笑着问他饿不饿、会绑起长发给他做饭、会用很柔软的语气喊他“阿谨”......
书吟盏肯定不知道。
初见时候的她,将浑身伤痕血迹的他从脏乱不堪巷子拉起来的那一幕,刻在他心底有多深。
重到抹不去。
重到他渐渐对她放下心防。
......
更是重到敏感年纪,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他半夜醒来,然后迷茫坐在床上,发现自己睡梦中梦见什么时候,任凭整个人被无助与复杂的情绪淹没。
也许一开始是感激。可到后来慢慢的,这份感激什么时候变了,连江枕眠自己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