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别是非场。
一席话,轻描淡写,语气平平。
说完后,霍礼鸣站得笔直而沉默,听候发落。
佟辛低头看脚尖,始终没说话。
霍礼鸣扯了下嘴角,佯装轻松却掩不住落寞,他好像知道答案了。
“你进去吧,我走了。”
他转身上车,多待一秒,便要承受多一分的无望。车子转弯时,霍礼鸣鼓起勇气看了眼后视镜,早已不见了佟辛的身影。
―
这一夜之后,程序和周嘉正不敢掉以轻心,关键时候还是很讲义气,时时刻刻陪着霍礼鸣,连他上厕所都跟着,就是怕他做傻事儿。
程序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连我的电话,佟妹妹都不接了。”
周嘉正:“我的都没接,还能接你的?”
“你什么意思?”
“我就比你高贵,奴隶!”
霍礼鸣在沙发上坐没坐相,架着腿,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你俩别去找她。”
――语气是平静的,但仍然下意识的,直接用指腹碾熄了烟蒂。
周嘉正无奈问:“真这么算了?你舍得吗?”
霍礼鸣低了低头,眼眶胀得发酸,诚实说:“舍不得。但我觉得,她好像完全不能接受。”
“哎,我觉得吧,这事儿你也挺无辜。”周嘉正叹息:“就像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忽然冒出个精神病患者,一砖头罩着脑门儿下去,死了废了,上哪儿说理去?”
默了默,霍礼鸣轻声:“道理是一回事,但不能强求每个人都理解。”
刚说完,一旁刷手机的程序忽然大叫:“我去!霍爷你赶紧过来看!那个青年新闻大赛的直播!到佟辛了!不是,我怎么听着,她像是站在你这一边儿的呢?!”
佟辛完全推翻了她参选论文的中心观点,不以被害者共情为切入点,少了悲愤的渲染,排除掉隐晦的争议点。她的演讲与论文主旨完全相悖。
佟辛一身职业装,稚嫩面容里,坚定破卷而出。
她声音清亮,不卑不亢,引申的法律资料有理有据。她说:“我们要关注事件本身,也要关心背后构成。我们报道结果,也要阐明真相。死者固然惋惜,但生者所遭受的非议和流言,是否更需要澄清。我们以为的施暴者,不过是世俗积累的偏见与自以为是的联想。我们见到结果,却鲜少有人看到真相。鲜血和生命的终止是人生莫大遗憾,但,出言无状,也不该成为剥夺他人鸣冤昭雪的理由。”
这是佟辛最后的陈述总结。
全场静默许久,一位评委教授问:“你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与你论文结论全然相反的观点?”
光亮打在佟辛脸上,让她像一轮太阳,是光源,是中心,是让人无法挪眼的存在。
她自信一笑,目光诚挚:“真实,是新闻工作者的铁律。而报道真实,没有早与晚,而是,在这一秒、每一秒。”
宁默而生。
不鸣而死。
台下的胡仪教授安静看着台上的学生,无以言语此刻的感受。她以为自己会生气,会愤怒,会气恼佟辛的任性和倔强。
事实上,在比赛前两个小时,佟辛找到她。
“老师,要么,我退赛。”
她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坚定。
从她这个眼神里,胡仪就明白,这学生是宁死不会回头了。
比赛的最终结果,佟辛止步决赛门槛。
时过境迁后,胡教授自己都觉得好笑,她问:“舒坦了?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佟辛抿着唇,纤细的身材被白衬衫和一步裙包裹,像春天里冒出翠色新芽的杨柳。她抬起头,看向恩师,“它不是结束,对我来说,反而是开始。”
很多年后,当佟辛亲赴战地一线报道,荣誉加持,成为优秀的新闻人,是真正令母校骄傲的学生时,胡仪都会对这一夜记忆犹新。
她坦荡光明的前途,就是从这一刻、她眼里星星般的微光启程的。
赛场里,晋级的学生欢欣雀跃,笑声此起彼伏。
佟辛站在门口回头望,像在看一个耀眼的潘多拉魔盒,魔盒里没有她的荣誉,没关系,她为自己加冕。
来时的沉重已随风散,佟辛现在一身轻松。
她一个人坐地铁回学校,出站的时候,脚跟疼。人生中的第一次高跟鞋,还真是不太适应啊。费劲地走了两个路口,过天桥时,她实在是吃不消了,干脆把鞋脱了拎在手里,赤脚舒坦走。
快到校门时,忽然从树后面响起一道声音,“辛辛。”
佟辛愣了下,侧过头,就看见霍礼鸣一身黑T恤,站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静静看着她。他的眼神万语千言无从说,却不难看出小心翼翼的情愫与温柔。
他想靠近,却又害怕她的退步。
两人之间安静了十来秒,佟辛倏然走到他面前。
霍礼鸣如候审判。
佟辛仰起脸,慢慢绽开笑,“怎么这么可怜地等我啊。”
霍礼鸣目光黏在她脸上,一刻不移,哑着嗓子“嗯”了声,“我是佟辛的狗,主人去哪,我就去哪。”
佟辛低着头,笑着笑着,眼泪叭叭往下掉。她哽咽,伸出手,“抱抱。”
霍礼鸣拥她入怀,紧紧的。他在她侧颈深深呼吸,带着微微的湿意,“很对不起你,我不是故意隐瞒的。”
佟辛回抱住他,闷声:“还有什么没交代的,你这个骗子。”
“没有了。”霍礼鸣亲了亲她的脸,“我这个人,都交待给你了。”
这时,不远处坐在车里的周嘉正和老程直吆喝:“我靠了,顾及一下单身狗的感受好不好啊?!”
佟辛惊得连忙挣脱怀抱,“程序哥和嘉正哥也来了?”
“嗯”,霍礼鸣没抱够,还想伸手去揽她,“他俩怕我开车出事。”
“住手住手,瞎抱什么呢。”周嘉正站在佟辛面前,挡开霍礼鸣,“爪子给我收起来!”
“我抱我女朋友,关你屁事?”霍礼鸣指着他,表情还挺凶。
“呦呵,现在挺横啊,刚才谁在我的宝马车里哭啊?”
“哭你爹。”
得了,又恢复如常的嘴炮了。
佟辛努努嘴,默默叹气,三个加起来八十岁的男人,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恰好风吹过,佟辛眯了迷眼,不舒服地用手去揉眼睛。
忽然,一道她觉得此时此刻,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钻入耳里――
“辛辛。”
佟辛不可置信,猛地转过头。
只见五米外,高大英俊的佟斯年犹如天降,就这么站在路灯下。登机箱安静在脚边,显然是刚下飞机就赶了过来。
方才被沙吹进的眼睛残余不适,所以显得格外红,加之这两天忧思劳神,佟辛的脸色并不算好。这在佟斯年看来,就是一副受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