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外面脚步声响起,魏夫人的另一个大丫鬟含秋扶着穿着全套诰命服的魏夫人走了进来。见到田诺一行人,含秋笑道:“大娘子来了。夫人担心你,刚刚去锦荣轩那边没见到你,猜想你往这边来了,果然如此。”
田诺不好意思地道:“阿娘,抱歉,女儿起晚了。”
魏夫人眉眼含笑地看向她,不以为意:“晚一点起有什么要紧的?”携着她手进了屋,“你来得正好,有一件大好事。”
田诺不解。
含秋叫后面捧着明黄色锦匣的小丫鬟上前,双手取过锦匣,献给田诺,快人快语地道:“刚刚朝廷来了旨意,册封大娘子为永寿县主。这是圣旨。”
田诺愣住:难怪魏夫人会换上诰命的服装,原来刚刚代她接旨了。可这封赏实在来得莫名。县主一般要亲王或郡王之女才得封,郭畅虽然权倾天下,爵位也不过是超一品国公,按理说,他的女儿是没资格封为县主的。
而且,她才回来一天,封赏就来了,也实在太不合常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圣旨,好奇地打开来看,里面果然写着封郭氏嫡长女为永寿县主,食邑五百户。不光封了县主,还不是虚衔,而是实封。她不由疑惑地看向魏夫人。
魏夫人美目中带上了一抹嘲讽:“不过是你父亲变相向你赔罪罢了。”她挥退众人,拉着田诺在她身边坐下,欲言又止。
田诺道:“阿娘有话只管直说。”
魏夫人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目含愧疚:“田儿,如果害你之人没能马上受到惩罚,你会不会怨恨阿娘无能?”
田诺一怔,反应过来:“阿娘说的是……郭谷兄妹?”
魏夫人露出笑来:“娘的田儿,果然聪颖。”又告诉她道,“郭禾将罪责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将其他人摘得干干净净,你父亲不愿再追究下去,含糊结了案。那对狗男女打死了事,郭谷教妹不严,罚跪祠堂;郭禾心怀叵测,送去寺庙为郭家祈福。”
可明眼人谁看不出,郭禾一个闺阁女儿家,在田诺回家的短短时间内,怎么能想到这种恶毒法子,又哪里认识的外男,还能顺利将人弄了进来?她充其量只能说帮凶罢了。有这个能力的,只有现在掌郭家中馈的黎氏,以及有了自己班底的郭谷。
黎氏出手不可能这么漏洞百出,但郭谷是郭畅看中的继承人,若不到万不得已,他怎么可能轻易动他?
田诺自然也懂这个道理,懂事地道:“阿娘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我怎么会怪阿娘?”想了想,又问:“郭谷为什么要对付我?”这么匆忙,这么不留余地。按道理她是女儿家,对郭谷根本产生不了威胁。
魏夫人道:“是为了皇后之位。”
田诺睁大了眼睛。
魏夫人见她雪白的面容上,一对眼睛黑白分明,又圆又大,天真动人,心中越发怜爱。告诉她道:“当今年未弱冠,元后被废,后位久虚,放出风来要重新选后。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自然挡了某些人的路。”
竟然是为了这种理由!田诺觉得郭谷脑子有坑。谁想当什么皇后?
“所以,这个县主之位算是父亲对我的补偿?”
魏夫人嗤了一声:“你那父亲,对你也算有几分歉疚和疼爱。有了封号,别人再要惹你,也得掂量几分。”这个封号,不仅代表了身份的尊贵,也代表了郭畅对这个嫡女的重视。只不过,再疼爱,终究是个女儿,和郭家的继承人相比,总要靠后。郭谷在田诺回家的第一天就敢匆忙动手,说来也不是鲁莽,而是有恃无恐。
田诺垂下眼:“阿娘就没想过再生一个子嗣或是将三弟记到名下?”不管哪一条,都足以动摇郭谷的地位。
魏夫人道:“你父亲五年前在战场上受了伤,这辈子再不可能有孩子了。至于你三弟,”她露出几分哭笑不得,“他出生的时候我还在和你父亲赌气,没有管他。等到前一阵子我知道阿欢找到了你,想到这一茬,打算将他记到我名下,结果你猜怎么着?”
田诺好奇:“怎么着?”
“他生母跑到我院中磕头,哭着求我说她儿子愚笨,不配受我抬举,也没有更进一步的野心,就想当个平凡的小庶子。人家摆明了对郭家继承人的位置不感兴趣,我还能强迫不成?”
田诺也无话可说了,郭粟的生母实在是个明白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拒绝权势富贵的诱惑的。只不过,嫡房无子,魏夫人和她的处境实在堪忧。看来还得另想他法。
既然培养一个郭谷的竞争对手做不到,那么,她目光闪了闪:“阿娘,如果郭谷没有资格继承郭家了,父亲还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偏袒他吗?”
魏夫人微愣:“你是说?”
田诺道:“比如失了德行,或是行事乖张,或是做了父亲忌讳的事……”要黑一个人实在有太多的方法,最有效的便是引起上位者的忌讳。
倒也不失为一条好思路,只不过她等不及了。魏夫人笑着揉了揉田诺的头:“这些由我和你舅舅家操心,田儿就不需管了,安安心心当县主就是。”至于郭谷,魏夫人眼中闪过冷意:她一贯信奉简单粗暴的做法,敢伤她的女儿,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
与此同时,丞相府西路流云院。
郭禾伏在几上,哭得声嘶力竭:“你骗我,你明明说阿爹疼我,就算我全认下来了,也必定不会重罚我的。结果呢?我马上要被送去寺庙,那个小贱人却被封为县主!”
郭禾越想越恨,“凭什么?”她哭得几欲崩溃,“我在阿爹身边尽孝这么些年什么也没得到,她一回来就受封!阿爹还要把她送上皇后之位!”
“别哭了!”黎氏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你便哭死在这里,难道就能叫你阿爹回心转意?”她是个容貌极其艳丽的妇人,只是此刻显得有些憔悴,眼下的青影连厚厚的粉都遮不住,皮肤看上去也有些松弛了,偏偏神色显得格外严厉。
郭禾呜呜哭道:“那你说怎么办?阿娘,你帮我想想办法,我不想去寺庙,我不要去受苦。”
黎氏怒道:“谁让你们俩这么没脑子,这么漏洞百出的计划也敢直接上?你阿爹正在气头上,连你阿兄都被罚了跪祠堂,何况是你?”她看向眼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儿,眼神凌厉,神情没有丝毫软化,“你给我乖乖去寺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