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昏倒吧!
沙特走了。
秋风里的窗边只剩下可洛。
没有了柔情,就又恢复了那个冷酷优雅的黑道帝王的面目。
几片火红的枫叶卷到可洛的肩膀上,用戴着钻石戒指的手把它们一一拍下,抬起眼睛来望着窗外辽阔的天空。
又一阵风过,把几片枫叶送了进来。一片如烟花般落在书堆上,拍掉了;一片如蝴蝶般栖停在花瓶上,驱走了,还有一片落在相框上,去拂落它的手指却迟疑了,然后摸上那相框里的人。
“非特……”
低语着,看着在相框里,笑在自己两侧的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子。一个是自己的叔叔,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少年时代以为他们俩长得真的完全一样,后来才知道其实是可以分辨的。
不光是那颗黑痣,而是沙特的眉眼是飞扬的上挑的,非特的眉眼却是平静的柔和的。
往事迟迟。——一个是拥着他时就会甜到灵魂里,一个是望着他时就会痛到肺腑上。
流年,至今几载。
那曾经的心脏上的痛,如今早已成我胸口上的朱砂痣。
曾经给了我那么多甜蜜和梦想的你,却终于杳无踪影。——年少时,不懂爱情和珍惜。而如今终于知道,……
我,可以忘却这世界上的一切人,却都无法忘怀的你——把我由一个男孩变成男人的、最初的你,……父亲。
非特……
10
那时……
面临的一个两难的抉择,是体贴的非特自动给出了结局。
“可洛,祝你和沙特幸福。……永远爱你们的非特。”
沙特说派出人去四处找了,可是都没有找到非特的踪影。也许他是去了外省了吧。
看着那泛发出甜甜香味的信笺,第一次知道原来温柔也是一种疼痛。
总督在非特离去第二年春天里死去了。
除了了沙特和自己和昆塔没有人知道总督突然暴毙的真相。
然后是顺理成章的继任总督沙特。
顺利成章的继任“有刺的蔷薇”统治者的自己。
第一次知道原来“有刺的蔷薇”的真正统治者其实就是沙特时,可洛竟没有感到惊奇。
然后日子一天天的过。
跟沙特在一起日子,说不满足是假的。说已经完全满足也是假的。
总是要在很多年以后,才能明白,这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譬如,父亲,非特,那个第一次把男孩的自己引领上男人道路的丽人。
沙特。非特。一个是自己的叔父。一个是自己的父亲。
知道是不该太贪心了!
可是,紧紧抱住沙特柔软身躯的时候,为什么总是惆怅地觉出怀里的空虚。
我好想你……遥远的微笑的你。
风过,眼睛一阵酸涩,才知道自己竟然在哭泣。
如果能够重新组合命运!
我宁愿……把我记忆,永久停留在那个教堂的春夜里。
落寞起身的可洛,却没料到那突然而来到结局。
听到枪声他立即住了伤感,吃惊而敏捷地冲出去时,却没料到看见的竟是利娜的尸体。
利娜……
那姑娘大大的眼睛依旧睁得犹如盛开的矢车菊一般蔚蓝。
可洛呆滞的目光落在正在冷静地擦着消音手枪的沙特身上。
“沙特……你……你……”
发声困难。——为了利娜,自己和沙特不是一天两天的争执。
对于这个一腔痴情的姑娘,明知道自己休尽今生定也无法偿还她的爱情,每日里只有佯装无事地背负她哀痛的目光。虽然身为黑道统治者的心肠,早已在这数年的磨砺里坚硬如铁!
可是钢铁不也是会融化的么?
孩提的友谊,往事的眷恋,就都是催热的火焰。
所以!破了格!——虽然利娜是自愿加入“有刺的蔷薇”的,可洛却没有如对待其他新进者一般给她安排各种考验和任务。深知黑社会的法则从来是如荆棘深潭一般的冷酷和残忍,那又怎么忍心让这白百合般的天真女郎被污秽了纯洁?
不能给她爱,但至少该保护这深爱自己的姑娘。
冷酷的可洛,其实是温柔的。——那或许就是遗传自非特身上的温柔。
可是沙特有意见。
非常有意见。一再严厉地告戒可洛。
“黑道里没有温情可言。”
“不需要的人必须让她消除!”
被迫得遁无可遁,可洛终于硬着头皮:“当初让她进入组织的不是你么?我原来就说了不要……”
“我是要她进入组织为我们办事!可不是要她进来当个供你观赏的洋娃娃!”
“利娜哪里是洋娃娃了?她不也做了很多事情吗?”
“……”
“沙特?”
“你看上了那女人是不是?”
“啊?”
“你厌倦我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成天一副心不再焉的样子!”
“沙特,你胡说什么!”
愕然的可洛终于发怒起来。竭斯底里的沙特却更愤怒地喊过来:
“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不想要我了——你看上了利娜年轻漂亮——”
不战而败,掩耳而逃的可洛溃不成军。——每次都是这样!沙特的神经质和多疑似乎越来越厉害。
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吗?
可洛只能头痛地扶住额头。
长长叹了一口气,转眼看着四周。新绿的梧桐,飘落手掌形的树叶。鸟儿在树顶发出高兴的呱呱声。又是一年春天啊。
寂寥和惆怅突然涌上心头。
眼睛发酸。
好怀念……温柔的你……非特。
就如现在。
看着利娜的尸体可洛只能呆楞地无言。
困惑地迎上沙特无畏的甚至是挑衅的眼光:“我把她杀了!怎么样?你很生气是不是?”
“沙特……你……”
真的是不可理喻。——可洛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杀了她!你要替她报仇是不是?来啊,打死我好了!”
可洛本能地接住沙特扔过来的手枪,又立即烫手山芋般地丢开!
“你不要我就杀掉我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本来气得想要甩手出门的,可是看到粗鲁叫嚷终于爆发成强烈呜咽的沙特,可洛的心还是倏地疲乏到无力的地步。走一步都会觉得痛的,终于还是冲过去把那个和自己厮缠六年的叔父紧紧抱进怀里:“沙特!沙特!”粗鲁地去吻他含着泪的眼和嘴。
“我不是说过,这世界上我只爱你吗?”
“……”怀里的身躯在颤抖。
“杀了利娜没什么的。只要你没事就好。”
“可……可洛……”
“我爱你,宝贝。”
惯性般的甜言蜜语终于把沙特久蓄的眼泪全部引了出来。他伏在可洛怀里哭成声嘶力竭。
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可洛只能温柔地拍着他的背,抱起他安慰地在耳边说:“别哭了……当心身体。你肚子里还有咱们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