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贤是被柯蕊电话吵醒的。
“老板,老板,出事了。”
听见这叁个字,英贤一下子清醒过来,清了清嗓子,压住沙哑问:“怎么了。”
“今天施工6队去江北的榆后村施工,村子里应该已经没有人了,但是咱们刚一动工,突然跑出来好多人,拉着横幅说蒋氏强拆,还说他们是被逼签的合同,现在要求见负责人。他们组了人墙挡路,还要砸咱们的机器。我也是刚接到电话,还不清楚具体情况,现在正在往现场赶。”
“6队负责人说现在两边起了争执,场面有点失控。”
“村民里有人先动手了,扔石头砸伤了一名工作人员的头。但是现场很乱,没人看见到底怎么回事。”
英贤蹙眉,快速捋清思路。
江北四村的再开发是蒋英见负责地产时拿下的,不料拆迁难度远超预计。蒋英见不愿承认自己判断失误,坚决不肯提高补偿额度,项目因此搁置了四年多,直至英贤接手。
四年间,江北区大部分都已再开发完毕,曾经地处黄金地段的四村反而成了江北区的遗留伤疤。多数村民其实无心做钉子户,大都是跟着凑热闹的,耗了四年,斗志也耗尽。这时候英贤适当地提高一点补偿金额,并承诺会在动工后的四十五天内发放,多数人立刻签协议搬走。
剩下几个坚决的,英贤没有和他们硬碰硬,而是说服村长出面做工作。协议中写的是拆迁款要在动工后发放,有人不走,就无法动工,其他人也拿不到钱。村镇是人情社会,很少有人能抗住被左邻右舍怨恨的压力,这几人也在不久后签字搬离。
江北四村已经空了一个多月,怎么会突然冒出一群人抗议。
英贤语气严肃:“好,我知道了,你先去,我随后到。柯蕊,马上通知现场所有工作人员,无论是谁、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准动手!被打伤的人公司会负责到底,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回公司后都可以拿到相应的补贴。”
“但是如果有谁动手了,那么他不仅一分钱都拿不到,之后还要面临公司的内部处理。”
“好的。”柯蕊不无担忧地说:“老板,你别来了,现在闹成这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他们对你——”
“闹成这样就是想要我去,我不去才有问题。”英贤叮嘱柯蕊:“叫公关部做好准备,尽量不要让这件事闹上媒体。另外,带上咱们自己的人去现场拍照录像,留存证据。还是那句话,无论发生什么,不准动手。”
“好,老板,我明白,我现在就给施工队长和公关部打电话。”
挂断电话,英贤顾不上身体酸软,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
她不仅要出现,还要以一个良好的形象出现,万一被媒体拍到,她的形象就是蒋氏的形象。
事出紧急,英贤接电话时没有刻意避开傅城,他将两人对话听去大概。
在她整理自己时,傅城先一步穿好衣服,站在门口等她:“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这是公司的事——”
“万一发生什么状况,我的经验比你丰富。”
他表情端肃,眉宇间无半分旖旎气,看上去真的是出于专业考量才提出陪同,而非献殷勤。
英贤犹豫片刻,看着他说:“好。”
傅城车技也比她好太多,节省了不少时间。
柯蕊见到两人,心中奇怪傅城怎么回来,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收回神向英贤汇报情况:受伤的员工已被送往医院,目前没有其他人受伤,另外还有几家消息灵通的媒体已经到达现场。
英贤看了一眼抗议人群,忽然意识到不对——人太多了。
她记得榆后村是江北四村中最小的一个,不过五十几户,就算全村男女老少集体出动都不见得能凑出这么多闹事的人。
英贤小声吩咐:“柯蕊,待会如果闹起来了,立刻给公安局还有国土局的李主任打电话。”
柯蕊一听,急忙问:“老板,现在打不行吗?”
英贤摇头:“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来了也做不了什么。”反而可能出于安定考虑,要她许下一些不可能的承诺,这就相当于算间接坐实了强拆的罪名。
英贤安抚了一下在场员工的情绪后,接过大喇叭走上高地。
地上有不少残垣断壁的碎石砖,高跟鞋不方便,赶在柯蕊之前,傅城上前扶了她一下。
不等英贤道谢,他退回到两叁米远开外位置,目光扫视周围人群,神情戒备。
英贤现在没有心思想别的,看了他一眼便拿起喇叭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蒋氏地产的负责人蒋英贤。很遗憾今天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大家见面。蒋氏非常重视这次再开发项目,大家有什么其他需求都可以和我慢慢谈——”
“大家不要听她的!”村民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之前就是她骗咱们签字!”
话音刚落,又有人朝英贤扔东西。
英贤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朝自己飞来的是什么,下意识抬手护住头,心中已经做好挂彩的准备。她在来之前就考虑过受伤的可能性,虽然身体受苦,但也不失为一种占据道德高地的方法。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傅城不知何时冲了上来,替她挨下这一下。
莫名其妙成了强拆,还有同事挂彩,施工队员工正憋着一肚子火,见对方又扔石头,忍不住冲上前去骂:“你们还要不要脸,连女人也打!”
“谁让你们强拆,活该!”
场面忽然混乱,抗议人群爆冲上前,将英贤几人团团围住,叫嚷推搡。
“快走。”傅城一时间护住她身体,低语道:“有问题。”
英贤肩膀被他紧紧攥住,跌跌撞撞前进。她一边给柯蕊使眼色,一边重申指令:“蒋氏的人都不准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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